那天,江寒和陈江一起去了他们那里的“龙干堰”泉脑壳上,那里,一直就是他们的乐园。
堰里一年四季往出冒的清澈泉水,一年四季都能看见的小鱼小虾,还有开在泉堰埂上的野草花。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
即使在那个物质特别贫瘠的年代,也美好的让人流连忘返。
唯一让江寒遗憾的是,龙干堰里的那些虾啊、鱼啊,螃蟹啊,都太小了,不能填肚子,不然,江寒真的会下去逮一些拿回家充饥。
兴许是大家都饥饿吧,所以,龙干堰里凡是可以吃的鱼、虾、螃蟹,恐怕被人看见就不顾一切的给捞走了吧,剩下的就只有这些小的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鱼、虾……
这些东西,哪里能吃下肚?
江寒记得那天,自己几乎饿的满眼冒金星,才去田里找了个可以吃的拇指大小的萝卜充饥。
尽管,吃萝卜吃的她看见就想发吐,可是,比起肚子饿的“咕咕”叫,似乎哪怕是吃根不想吃的萝卜也要好点。不管怎样,这东西吃下肚,能缓解饥饿呀!
她记得那天到了龙干堰的泉脑壳上时,陈江就忙不迭地从怀里给她拿出那个“热乎乎”的鸡蛋。
那个年月,能有鸡蛋吃,真的是“皇帝老儿”才能过的日子。
江寒记不清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鸡蛋”了,久的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鸡蛋是什么味道了。
加上她又太饿,居然接过那个鸡蛋,什么话客气话都没有说,就三七二十一的开始狼吞虎咽的吃,恨不得连壳都吃下去。
陈江见她那样子,就赶紧对她道:“江寒,你慢慢吃,小心别噎着了。吃完,我这里还有东西。”
说完,陈江又从包里拿了根在灶烘里烧熟的“红苕”出来。
那甜香的味道,顿时让江寒口舌生津,眼睛一亮。
她这才放慢了吃的速度。
然后,她特别不好意思的对他道:“陈江哥,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我却没有礼物送给你。对不起!”
说完,江寒那双如小鹿般的清澈的眸子蓄满了泪水。
陈江特别心疼的用手背为她擦掉泪珠,然后,对她道:“江寒,没关系的。将来,等你大了,能挣钱了,再给我送也不迟。”
江寒立刻吸着鼻子点点头。
然后,他看着陈江,特别的歉意,道:“陈江哥,我不仅没有东西送你,却吃你过生日的东西!唉!我饿,我真的特别饿。将来,我长大有钱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馆子里好好的吃顿饱饭,然后,就给你买生日礼物。”
陈江一听,立刻道:“好!”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把口琴,对江寒道:“别难过,我给你吹一首歌。”
那时候,口琴也是一个珍贵的东西,对江寒他们这些地地道道的农村娃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稀罕物品。
她不由用手去摸了摸那个绿的像翡翠一样的口琴,无比神往道:“吹吧,陈江哥,我好好的听着。”
说完,她就蹲在地上,双手捧起脸,聚精会神的听着陈江吹口琴。
琴声悠扬,特别的动听。美的仿佛能让江寒的灵魂都能飞起来,以至于现在,她的“记忆”里,都仿佛还有那时的琴声。
那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大家都能哼唱,即使江寒这样地地道道的农村娃,也能开口就唱。
于是,她跟着陈江悠扬的口琴声,不由自主的就唱起来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曲吹完,陈江静静的看着江寒,问她:“好听吗?”
江寒睁大她清澈灵动的眸子点点头。
陈江深深的看她一眼。
突然,她就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望着那些漂浮的云朵,特别感伤的对她说:“江寒,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和我爸妈离开这个地方了——”
江寒一听,不由就怔住了,整个人仿佛都被凝固了般,大脑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站起身来,眸光凝霜带雾的看着陈江,咬着自己的下唇,特别难过和悲伤的问:“你们要去哪里?”
“南方的羊城。”
“远吗?”
“很远很远,我听我爸爸说,要坐几天火车才能到。”
江寒一听,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她不由看着陈江,情绪有点激动道:“那以后,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了?”
陈江点点头。
但是,思忖一下,他又对江寒说:“能!以后,我长大了,等我能挣钱了,我就搭车回来看你。”
江寒顿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任泪水在她的脸庞上漫延,汹涌成河,从她的指缝里流淌出来。
陈江不由红了眼眶,用自己的手为她抹去泪水,对她道:“傻瓜,不要哭,你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江寒当即就努力把眼泪吞咽下。
可是,她却越吞咽越多,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控制那些汹涌的眼泪,它们就像决堤的河,不由她的意志支配了。
陈江见她哭的那么伤心,就道:“傻瓜,我去那边,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你哭什么?听我爸爸说,我们一家是因为国家给他落实了政策。这是好事!他去南方,是恢复他以前的工作。我爸妈都特别高兴。所以,这不是坏事情,是好事情。”
江寒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陈江,泪眼迷蒙的说:“好,那我祝福你,陈江哥。”
两双小手就特别慎重的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陈江紧紧的抓住江寒的手,对她道:“我去了那边,也会想你的。还有,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的,不会忘了你的。所以,不要再难过伤心了!”
江寒吸吸鼻子,“嗯”了一声,道:“陈江哥,我也不会忘了你。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爸爸,你是对我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