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乡亲仗着水性好,就开始跳进翻滚着浑浊浪子的河水里捞那些树木,捡那些被浪子冲着翻滚的鸡、鸭、猪、鹅发财。
赵家悍妇的大儿子赵大军,一直水性好,每年河坝里涨水,都是他发财的好时节。
中午的时候,他看见河水里突然从上游冲下来好些东西,他就开始跳进河里去捞。
村子里几个水性好的人和他一起合力,从翻滚怒吼的河水里捡了一大堆的木材堆在那里,还捞了一条奄奄一息,足有十来斤重的大鱼,至于鸡、鸭、鹅,这些小东西,他们也捞起来了好几只。
只是,鸡不会浮水,捞起来都是死的,但是,鸭子和鹅,可还是活的。
那个年月,普通人家要想吃一顿肉,还是不容易的,所以,死鸡、死鸭子、死猪,只要看着还没有发臭,觉得还可以吃的,都被大家想方设法的弄干净,然后,弄些调料压腥味,吃进了肚子里。
赵大军看着捡了那么一大堆的木材,有些还可以晾干用来给家里制作衣柜、箱子等家什,不能用的,也可以拖到家里当柴火烧。
所以,他捞的特别起劲。
一次次的跳下水,一次次的在翻滚的浪子里捡回一些东西起来。
后来,其他几个人累了,都倒在河埂上就地休息,可是,赵大军看着从上游冲下了一口红漆箱子下来,他马上激动了,又要下去捞,说里面说不清装有什么宝贝。
他不顾自己的疲劳,又走下河里,去捞那口漂浮在河里的箱子。
就在他快要游到那口箱子边上时,一个大浪子打了过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个大浪子打了过来——
河水突然湍急了起来,像激怒了的似的,千军万马般一浪接着一浪朝着赵大军身上打去。
开始,大家还能见到他与翻卷的大浪搏击的人影影,可是,一会儿工夫,他就被水浪子冲不见了。
岸上的人不由都惊呼,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哪里还喊的应。
那口红色的木箱子,也被河水打着浪,翻卷着,一会儿工夫,就向下游冲了去。
大家以为赵大军潜入了水底,去捞那口箱子去了,都在河埂上等着他的好消息。
他的水性,大家都是知道的,一般的洪水,还是冲不走他的。
这些年,他可从河水里捞上来不少东西。
去年,他一人从河里捡的“水捞柴”,到现在都还堆码了一些在他家的房檐口下,没有烧完。
在那些什么都缺,许多人家在二三月的季节家里没有柴火烧,靠着到处捡柴、甚至在河坝地里挖丝茅草用来周济的日子,赵大军从河水里捡来的那些柴火,特别让人羡慕。
大家都叹息自己家里人没有赵大军那样的本事,能在河坝里的涨水季节,把全家一年烧的柴火都能弄回来。
为此,赵家悍妇没有少高兴,就差把眼睛长在额头上,走路都横着走了。
大家都羡慕赵大军,还给了他一个绰号——“水上漂”。
可是,那天,这个素来水性好,每到涨水季节就在河坝里“发财”的“水上漂”,足足有二十多分钟都还没有上岸,大家也在翻滚的河面上看不到他的人影。
岸上的人一下子就急了,就都奔跑在河埂上,想看看赵大军究竟在哪里,好助他一臂之力,把他拉上来。
可是,浑浊的河水怒吼着,翻卷着,哪里还见他的身影。
大家见情况不好,顿时意识到出事了,就让人马上找村上的李书记,让他想办法救人。
村子里水性好的人,也马上沿着河岸开始找人。
但是,大家找了约莫一小时,都无果,不由都意识到了最坏的结果。
那时条件有限,即使大队的李书记,他除了调兵遣将,让村子里水性好的人沿着河埂往下走寻找外,别无他法。
村子里之前唯一一条在河水小的时候,载渡两岸的人通行的竹筏子,在那样湍急的河流里,根本不管用。
大家一下子都手足无措起来。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像长了翅膀般,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
于是,大家奔走相告,本村的、外村的村民就都长路短线的往河坝里跑。
有去看闹热的,有去想帮着救人的。
反正,浩浩荡荡的人群,都空前绝后的涌向了河坝里。
江寒听后,心里不由一个揪紧,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人还没有找到,十有八九都出事了,或许,再无生还的可能。
但是,她不敢说出来。
她知道,眼下,当务之急,只有跟着大家,沿着河埂往下找,才是正事。
可是,大家找了好久,都没有看见赵大军的一个影子。
眼看已经日暮了,赵家悍妇两口子顿时脸色蜡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
江寒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们?
尽管,这两口子之前对他们家做了许多恶事情,但是,那刻,江寒想着昨天涨大水时,赵家悍妇两口子主动把他们家的鸡鸭猪和他们的一起,赶在队上废弃了的保管室里,让他们家这些家禽牲畜完好无损,她的心里就涌出一股股暖流。
她知道,大灾大难面前,他们这些乡邻都是最团结的,最可爱的。
哪怕平时大打出手,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家,在那个时候,也会放下那些芥蒂,心无隔阂的相互帮忙,共同抵抗突然而来的天灾人祸。
那刻,大家都忘记了曾经的“交恶”和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都只一股劲儿的全力相助,能帮尽帮的,一起抱成团渡过难关。
江寒见赵家悍妇两口子那绝望无助的样子,尽管她心里已经知道,赵大军十有八九都出事了。
但是,她还是违心的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赵伯,赵婶,你们俩先不要急,我们慢慢等,大军哥水性那么好,说不清一会儿他自己就回来了。你们别急,急坏了身体怎么办?”
赵家悍妇一听,顿时一把拉住江寒的手,泣不成声道:“江寒,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这个时候都没有找到人,大军十有八九都出事了。江寒啊,我该怎么办?他怎么能让我们两口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他可连媳妇都还没有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