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尖锐的哨声响切云霄,比赛终于开始了。
在各种意味不明的眼光中,乐惜径自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安安静静地看比赛。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有个人坐到了她身边。
在乐惜正想转头看看是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起了,温和的嗓音带着股天生的自然亲昵,“乐惜,你跟A大的陆昀是怎么回事?”
他是他们大学网球部的部长,因此对陆昀,乃至整个A大网球部都不陌生。
这几年,他们就是因为输给了A大,才一直拿不到联赛的冠军,对他来说,陆昀是他的劲敌。
因此,他自然知道,他这个劲敌是个多么优秀的人,不仅长相优秀,家境也优越,能力更是不用说,不管哪方面都是极好的。
自己这个小表妹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这样一号人物扯上关系的?
看到刚刚那一幕时,宋子羡不得不说很是讶异。
不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宋子羡,毕竟上一次家庭聚餐时,他就说过这几个星期会经常往A市跑。
规规矩矩地喊了声“表哥”后,乐惜想了想,回答说:“我正在追求他。”
“……正在?”
“嗯,还没成功,仍需要努力。”
竟然还没成功?
宋子羡震惊地看着一脸淡定的表妹,看他们刚刚那样子,还以为在一起很久了呢!
而且,虽然因为年年输给陆昀,宋子羡有点看不顺眼他,但也不得不承认,陆昀明摆着就是喜欢乐惜啊!
宋子羡慢慢皱起了眉,试探性地问:“是陆昀……不接受你?”
“嗯,”乐惜的头不自然地低下,抿了抿唇,说:“他有喜欢的人。”
声音,带着一丝低落。
宋子羡不由得有点心疼,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但心里的震惊并没有因为对乐惜的怜惜而减少一丝半点。
陆昀有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不就是你吗!他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呐喊。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不会真实情况是,自家表妹完全看不出陆昀的心意,还误以为他喜欢别人吧?
不知不觉真相了的宋子羡少年默默淌下一滴冷汗,这种事,还真像他这个表妹能做出来的风格。
所以,真正苦的人,其实是陆昀?
宋子羡的嘴不由得张了张,刚想再旁敲侧击几句验证一下心里的想法,就见那个原本坐在候场区的清秀男子,突然看向了他们这边,眼光竟然有点冷凝。
宋子羡一愣,有点莫名其妙,陆昀这个眼神明显是针对他的,为什么?
而且陆昀不是一向都挺温和从容的吗?这样具有攻击性的眼神,他只有在球场上见过。
想着,他的眼光瞟到了自己依然放在乐惜头上的那只手,顿时恍然大悟。
这男人……不会吃他醋了吧……
这样具有警告意味的眼神,摆明就是用来驱逐侵略者的嘛!
宋子羡不由得苦笑,这下子不用验证了,事情真相就是他想的那样,从头到尾自寻烦恼的,都是他家那个活宝表妹!
想起乐惜刚刚说“我正在追求他时”那一股认真劲,宋子羡就想扶额。
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
犹豫了一会儿,已经差不多接受了自家表妹要被陆昀那个臭小子拐走这件事的宋子羡刚想稍微开导一下自家表妹,就见A大网球部的其中一个队员王志走了过来。
而且很明显是冲着乐惜来的。
因为他直接在坐得端端正正的少女面前站定,裂开一个怎么看怎么不纯良的笑容,慢悠悠地说:“李乐惜,有个人怕你坐在这儿会受到不明人士的骚扰哦,你要不要跟大哥哥到那边一起坐啊?”
宋子羡囧了,他是不明人士?明明他都牺牲形象充当起知心哥哥了好吧!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看向没有立刻回答的乐惜,只见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王志,眉头微皱,似乎在很费劲地回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王同学,我记得我跟你同级,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大了?还是,你突然跳级?”
很明显在她的思维里:大哥哥=学长。
两个等待他回答的男人:“……”
孩子哎你完全抓错重点了好不好!
王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迅速地发展成捧着肚子很不客气地大笑特笑了一通。
好不容易稳下情绪后,才忍着笑说:“真是好久都没有笑得这么畅快了!真不愧是部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似乎对他这肆无忌惮的大笑很不满的乐惜,笑嘻嘻地把话题转了回来,“总之,乐惜同学,”同学两个字诡异地加重了语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坐呢?”
“不要。”这次乐惜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板着脸看向有点错愕的王志,想了想,说:“这里没有不明人士,而且有表哥在,不会有事的,谢谢你的关心。”
乐惜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没个正经的人,但对于王志,她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除了性格比较恶劣外,人还是不错的。
而且,他是陆昀重要的队友,所以乐惜对他的语气还是保持在了客套有礼的范围。
“竟然……是表哥……”王志挑了挑眉,突然笑了,喃喃自语地说:“那部长这次岂不是错把酱油当醋吃了?
噗嗤,亏死了啊,亏死了,不过终于逮到机会恨恨嘲笑他了,哈!”
边说,边潇洒地转身,双手插兜往回走了。
乐惜重新把目光投回到正在激战的球场上,一脸认真地看着。
宋子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响,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算了,这种感情上的事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他这个表妹,还是很有自己想法的。
……
如果宋子羡少年知道,自己现在的决定,导致了后来两人间的误会,他绝对会立刻马上迅速用一秒钟时间敲醒乐惜那条强悍的感情神经的!
……
比赛在A大学生的欢呼声中结束了,A大以一局之胜又一次把通往总决赛的钥匙不容置疑地攥在了手里。
在这样热闹欢腾的氛围中,乐惜也心情很好地拿上了自己的特制花束,打算去献给陆昀庆祝他胜利。
至于宋子羡,早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事先走了。
只是当她走进A大正选的阵营,却遍寻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身影。
某个海带头小子在见到她那一瞬间,就立刻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求表扬了,今天他可谓出尽风头,最后决定胜负的那一局就是他赢回来的。
只是当得知乐惜要找的人不是他是部长时,他顿时气闷了,有点赌气地指了个方向说:“部长一比赛完就走啦。”
谁知道,乐惜在听完他的话后,竟然立刻把他抛下,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跑了出去。
被单独留下的原也童鞋郁闷得直想对天长啸,最近乐惜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这让他有种深深的失落感,仿佛知道牛奶要离开他时的感觉一样。
不,比那时候还要强烈!
前一段时间,他大意地把这种心情向王志学长倾吐了,然而意料中的嘲笑啊捉弄啊落井下石啊没有接踵而来,王志学长只是重重地搭上他的肩膀,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阿也,相信我,李乐惜疏远你,绝对是拯救了你脆弱的小生命啊!”
然后他发现了,正经模式下的王志学长,还是很欠扁……
这边,正在寻找陆昀的乐惜,自然是不会知道原也童鞋的郁闷心情的。
她本来就计划好了,比赛前给陆昀胜利之吻,赢了后就把这束花送给他,在她的概念里,从来不存在陆昀会输这一个设想。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出了意外。
在四处找人的过程中,她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后知后觉地发现到一点——好像,她每一次想要找到陆昀,他都会在。
这个念头一出,心里顿时像涌进了一股暖流,温温的很舒服。
连在诺大的一个城市里,他们都能碰面,这次,她肯定也能找到他的!
乐惜没有料错,她很快就把陆昀找到了,只是,她没料到找个人还附带赠品的。
当她看到陆昀对面的那个人时,很是愣了一愣,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停了。
陆昀他……竟然跟颜羽在一起……
乐惜不知怎么的,不太想走过去,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呆呆地看着。
此时,他们两人站在一个半封闭式的小树林里,陆昀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正对着她的颜羽明显一脸激动,正在两手握拳说着什么。
乐惜站的这个位置还是太远了,听不清她说的话,只知道她说了挺久的,说完后就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很委屈。
然后,她看到,陆昀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慢慢伸了起来,轻轻搭在了颜羽的肩膀上。
乐惜的心一下子乱了,乱成了七零八落的一团。
在陆昀的手环住颜羽那一瞬间,她竟然呼吸困难。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看,这样的场面她不能看。
这句话在心底不停回荡,促使她猛地转身,就要跑走。
然而,林晚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一转身,竟然就这样直直地和她撞在了一起。
林晚晴惊呼了一声,惊讶地问:“乐惜,你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急?!”
乐惜有点无措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后面的小树林中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乐惜?”,乐惜的心乱得更厉害了,一低头,没有回答林晚晴的问题就急急走了出去。
她下意识地改跑为走,也许是不想显得自己那么狼狈吧,只是没走多远,身后的少年就追上了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微微喘着气说:“乐惜,你知道你在乱想,你听我说!”
乐惜倒也配合,没有挣扎,就势站在了原地,只是依然低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昀一愣,眉头微微锁了起来,却还是温和地说:“乐惜,虽然我一早就知道颜羽对我有那种感情,但我只当她是朋友。
就因为是朋友,刚刚她向我告白时,我在拒绝她之余,才安慰了她一下,你明白吗?”
默了一会儿,乐惜又低低地开口了,语气稍显迷茫,“……嗯,可是,这些事,你不用跟我解释。”
空气突然一滞,下一秒,她的肩膀就被人牢牢抓住,把她强行板了过来,迫使她抬起头,迎向陆昀沉沉的双眸。
乐惜的心一跳,眼睛立刻飘散开来。
“乐惜,”陆昀眼神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放柔声音,问:“告诉我,你介不介意?”
“我……”
乐惜的思绪有点恍惚,以前那么喜欢的艳阳天,似乎一下子变得让人无法忍受了。
微不可察地咬了咬唇后,她听见自己轻声说:“我为什么要介意?”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睛,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陆昀。
抓着她肩膀的手一紧,陆昀隐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李乐惜,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说完,他毫无预兆地收回自己的手,心情复杂地看了眼似乎有点怔愣,却依然不肯给他一个正眼的少女,就转身,头也不回地沿原路返回了。
乐惜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把目光聚焦到了前方那个越走越远的高挑身影上,忍不住又咬了咬唇。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昀那么生气。
她做错了吗?作为恶毒女配,她刚刚应该说“介意”,应该利用陆昀对她的在意,让陆昀进一步疏远颜羽的,可是,她说不出来。
就像小时候,爸爸每次回军队前,她都吵着闹着不让他回。
有一次为了把爸爸留住,她故意在爸爸出门前在他面前摔了一跤,她知道爸爸最疼她了,只要她说很疼很疼,爸爸肯定就不走了。
可是,看到爸爸那么焦急地把她扶起来,满脸心痛地问她“疼不疼”时,看着爸爸那紧缩的眉头,她突然说不出那句“很疼”,只知道愣愣地摇头。
其实,那时候真的很疼,小小的孩子怎么懂得控制力度,那一跤是摔得结结实实的,爸爸走后,她甚至好几天走路都一瘸一拐。
只是当时,那句货真价实的“很疼”,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正因为是真话,才更加说不出口。
正因为她确确实实介意了,才不敢说出口。
她悉心栽培出来的葱花,最后,还是没有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