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六月已至。
陈润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在,叶珍干脆不回来了,每日由叶镜圆将换洗衣物带至医院,三餐也在医院食堂解决,全心全意照顾陈润生。
这一天,叶镜圆早早拿着早餐和一袋子衣服到医院,叶珍趴在床沿睡着了,低低的呼噜声隐约可闻。
陈润生在睡梦中用力咳嗽了几下,甚是艰难,将叶珍从睡梦中唤醒。
她先是略微惊恐地看向他的心电图,见他的心电图依然此起彼伏地规律跳动着,方才舒了一口气。
“圆圆,什么时候来的啊?”叶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床底下的小凳子抽了出来,“坐。”
“不坐了,我这就去公司了,你再睡会吧。别趴在这里,对腰不好。”
“不睡了,待会要去验血尿常规,我现在赶紧去吃个饭。”叶珍本来青白夹杂的一头长发,为了护理方便,剪去了大半,现下随意地梳向脑后,霎时间老了许多岁。
叶镜圆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她默默地退出病房,走廊里人来人往,穿着蓝白相间病号服的人不在少数,她突然想到,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为了省钱,她没有打车,幸好医院离公司不是太远,她一路小跑着十几分钟便能到。
【叶镜圆,我妈从国外回来,方便见一面吗?】叶镜圆掏出手机一看,心扑通扑通跳着。
景照临他妈妈回来……为什么想见我?
【什么情况?】听到要见长辈,刻在DNA里的恐惧顿时钻了出来。
【周星耀说的。】景照临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还有我妈特喜欢看八卦新闻,特别是关于我的。】
【什么时候,在哪儿,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叶镜圆顾不上迟到,劈里啪啦地打字追问着。
【看你,她一直挺有空的。】景照临说。
【我白天上班,晚上一般都有时间。】
【那就今天晚上吧,我下午去你公司接你。】
【等……你来我家吧,我换套衣服。】景照临右边的嘴角微微上咧,指节分明的手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看来见陈芯女士(景照临的母亲)确实把她吓得不轻。
下班后要见景照临的母亲,叶镜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表演课更是没听进去几个字。
好容易挨到了下班,吴姐还想拜托她帮忙取个快递,叶镜圆溜得比兔子都快。
回到家,她打开衣橱,将所有衣物翻了个遍,挨个拿到镜子前比划着。这件淡粉色连衣长裙规矩又得体,长辈应该都会很喜欢的吧……
叶镜圆揣摩着景母的心思,思虑良久终于将裙子换上了。
她又坐到梳妆台前,化了一个粉嫩的妆,将长发披散下来,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景照临早已在楼下等候,他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将半个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发被黑色的鸭舌帽压住,几缕头发俏皮地从帽檐下钻了出来。
他倚靠在黑色的车门上,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景照临。”叶镜圆叫他,声音很甜,像一对小情侣。
“怎么这么慢。”这样的开场白,就像男朋友等化妆很久的女朋友出门一样自然。
“这不是来了吗!我们去哪里?”叶镜圆问道。
“去我家。”
言毕,叶镜圆乖乖点头上车。
街道渐渐陌生,“不对呀,这不是去你家的路……”叶镜圆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说道。
“我妈不爱和我住一块。她自己住在郊外。”景照临解释道。
叶镜圆抿着嘴点头,也是,有钱人,想住哪里住哪里嘛。
车辆在一座独栋别墅前停下,景照临按下安全带按钮,将安全带扯了出来,推门下车,走到另一边为叶镜圆开门。
怎么这么隆重,叶镜圆心下几分害怕……
穿过庭院,一位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白发男子毕恭毕敬地为二人开门。
“这是我妈的管家。”景照临俯身,贴着叶镜圆的耳朵说道。
叶镜圆礼貌地冲管家笑笑,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景照临,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都还没有收拾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景照临的妈妈声音不大,甜甜的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六月天的上海已有几分暑期,景照临的妈妈穿着一身绿色旗袍,肩上披着一件暗蓝色披肩,看着有些热。
“妈,这就是叶镜圆。”景照临指着叶镜圆说。
“阿姨好!”
“哎呀,好好看的一个小妮子,太招人喜欢了。”没曾想景照临的妈妈这么自来熟,不威严也不严肃,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们先坐,我今天露一手,做了两个菜,马上就好啊。”景照临妈妈一路小跑着进去了,管家紧随其后。
“你妈妈好活泼。”叶镜圆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悄悄对景照临说。
“她啊,这么些年被我爸宠坏了呗。”景照临一脸无奈地摇头,可以看出平时没少受妈妈“摧残”。
饭菜一应俱全后,景妈妈招呼二人上桌,陈芯一个劲儿地给叶镜圆夹菜,“你尝尝这个鹅肝,火候刚刚好,特别嫩。”
“妈,我才是你亲生的吧。”景照临吐槽道。
“我一直就想要一个女儿,现在有镜圆多好。”陈芯拉过她的手喋喋不休地说道,“我看了《舞蹈少女》了,镜圆跳舞真好看啊。”
“怎么没见你夸我跳舞好看,我参加了那么多综艺,不少才艺表演。”景照临继续毒舌道,“我还会唱歌……”
陈芯完全无视……
“镜圆,你什么时候嫁给这个臭小子,来和我一起住啊。”叶镜圆的脸像熟透了的柿子般红了起来,“阿姨……”她嗔怪道。
“哈哈,别不好意思,要是景照临以后找了别的女孩,我马上和他断绝母子关系……”陈芯笑嘻嘻地说。
“妈……你有够绝的。”景照临竖起大拇指,一脸不满地说着。
吃罢晚餐,陈芯又拉着叶镜圆和景照临,连同管家四人凑了一桌子麻将,一直打到十二点才恋恋不舍地散场。
“今天很晚了,睡我这里吧,这里是郊外,回市区要很久。”陈芯提议道。
“也是。”景照临同意道。
“哎呀,我这只剩下一间客房了,老李你快去收拾收拾,给他们住下。”陈芯夸张地说。
“妈,你这这么大,怎么可能就剩一间房。”
“真的,其他都还没来得及打扫,可脏了。”陈芯解释道,一脸藏不住地坏笑。
就这样,叶镜圆和景照临被陈芯用力地推上了二楼客房。
这房间,你们是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陈芯月老似的在心里感慨道。
陈芯“贴心”地帮叶镜圆和景照临合上门,“晚安,孩子们,明天见!”
……
叶镜圆不好意思地看着景照临。
“不用理她,我妈就这样。”景照临看着被陈芯合上的白色木门,对叶镜圆说道。
“所以,我们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