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最后还是小心地用手指做完了最后几个月饼,她依然没有到客人面前露面,交给景柔以后回了揽月阁。
前厅的人约摸又吃了一小会儿,见从始至终也没个主人接待他们,便识趣地回去了。
正要出门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叫住了云青落。
她回头,看见长公主正朝她走来。
她们两个说不上是什么特别好的关系,只是偶尔聚在一块儿聊聊家常而已,这一次,也并不是一起来的。
“云太妃,请留步。”
云青落定住脚步,笑道:“长公主不是和黎三小姐一块儿来的么?怎么不跟上黎小姐一块儿回去。”
长公主也笑道:“汀兰那个丫头,和王公子好事将近了,两个人黏在一块儿,我一直跟着他们也不好意思。”
云青落便道:“我备好了步辇,长公主同我一路吧,我送你到将军府。”
长公主缓缓摇头道:“多谢太妃好意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叫住你,是有其他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
长公主带着她去了无人的那一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变得带有攻击性,“云太妃,我家的丑事想必你也知道。”
云太妃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太对,“公主节哀。”
“不必说这个,我想告诉你,我那小儿子并没有死,他一直都好好的活着。”长公主面容中有几分笃定。
云太妃一愣,“怎会如此?”
长公主垂了垂眸,又直视住她:“太妃娘娘,你还有个女儿,是么?”
云青落闻言,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地浑身一颤,勉强一笑:“公主这是在说什么话?”
长公主不理会她的装傻充愣,自顾自说道:“大概是二十五年前吧,你曾为了荣华富贵和一个到中原做生意的鞑靼人在一起,后来,你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是那之后不久,你又意外在山野遇见了我父皇,他看上了你,于是你离开了那个鞑靼人,也丢弃了自己的女儿,转身入宫为妃。”
云青落听她说完这些,心早已经没办法平静,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装作听不懂的模样,“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长公主的眼神冷了下来:“太妃娘娘,您不要不承认,一定要让我把你女儿带到你面前,和你滴血认亲你才肯认么?”
云青落身子剧烈颤抖,没忍住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牢牢扶住了墙才不至于摔倒。
她抬起带着威胁的眼眸:“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知道,如果你女儿的存在被公之于众,对你会是什么影响,对你儿子又会是什么影响。”
云青落微微喘着气,张大了的瞳孔中藏着恐惧,她说:“她……在哪儿?”
不等长公主说话,她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总不可能是专门来好心提醒我。”
长公主瞥向她,冷冷道:“你女儿拐走了我儿子,我当然只能来找你解决。”
“什么意思?”
“你应该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我儿子爱上一个青楼妓·女,他诈死离开,就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个人,就是被你丢弃的女儿。”
?
客人们都从闲王府散开,府中总算是安静了。
揽月阁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灯笼发散着暖红的光亮。
景柔正小心翼翼地给叶鸾手上的伤口上着药,叶鸾咬牙忍着疼。
上到一半的时候,她们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见赵延渊来了。
看见这一幕,他皱了皱眉头,加快脚步走上前。
叶鸾忙将手藏在身后。
“伸出来。”俯仰间那人已经走到面前,沉着脸不悦地命令道。
叶鸾只得慢腾腾地伸出手,一直手才刚上了药,还没及包扎,伤口血淋淋地展现在他眼前。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他握着她的手腕,语气带着责备,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一会儿不见你,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叶鸾,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叶鸾因他吼的这一通愣住了,伤口突然疼了起来,她委屈地撇了撇嘴,低声说:“怎么我都受伤了,你还总是凶我。”
说着眼眶就忍不住蓄满了泪水,赵延渊心又疼又软,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擦着泪哄道:“我是太生气了。别哭了,乖。”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又忍不住想笑,柔声道:“傻瓜,凶你是太担心你了,每次事情涉及到你的安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来,给为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嗯?”他握着她的爪子,气也气不出来了。
景柔内疚地跪在地上:“殿下,奴婢有罪,王妃娘娘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当时那个铁盆快砸到我头上了……都是我害娘娘受伤,殿下你还是罚我吧。”
赵延渊只觉无奈,叹了口气,“你先出去。”
景柔低着头快速离开揽月阁,走之前将没上完的药放到了桌上。
赵延渊顺手拿来,继续给叶鸾上药,什么也没说,动作格外小心。
给她包扎好以后,抬起头看见她在笑。
他用力拧着她的脸,“你笑什么?不够疼是吗?”
“啊……疼……别捏我!”叶鸾生气地打开他的手。
他的手心轻轻托着她的伤痕累累的小手,蹭了蹭她的脸,“记得每天换药,洗手的时候小心,拿东西让别人帮你。”
叶鸾软软地“嗯”了一声。
赵延渊满心无奈,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叶鸾刚闭上眼,忽觉得一股热流正要涌出来……
她惊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赵延渊疑惑道。
“我……我……我该换那个了……”她红着脸说完,挣扎着从他腿上跳下来,“我……先去了……”
刚走了两步,她又折回来去柜子里找月事带。
可是手上的伤口还很疼,赵延渊走过来,让她不要动,继而帮她翻找。
他抽出一条月事带搭在她的手腕上,叶鸾耳根发烫,低着头转过身。
他突然又拉住她:“你手受伤了怎么换?”
“嗯?”叶鸾一愣,“也……还可以……忍一忍就行了……”
他不许她走,又把月事带抢了回去,“阿鸾,我帮你换。”
叶鸾:“……”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
他见她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暧昧一笑,“怎么了,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
叶鸾:“……”
她羞耻地撇过了头,还是不肯答应,“脏。”
“脏?”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阿鸾是不是忘了,你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染了我满腿。”
叶鸾:“……”
能别提吗?
他手在她腰际摩挲,低头贴着她滚烫的耳垂,“阿鸾在为夫心里永远都不脏。”
他见她闭上眼睛不敢睁开,退了一步:“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让景柔帮你?还是其他嬷嬷?你现在手刚上了药,乱蹭的话就白上了知道么?”
叶鸾:“……”
景柔?其他嬷嬷?叶鸾只觉得更不好意思了,虽然她们是女人,但……好像还不如赵延渊……
叶鸾摇摇头,最终选择了妥协,转身抱住他。
赵延渊勾唇一笑,抱起她去了净室。
整个过程中,那人半蹲在自己身前,叶鸾没有低头看,微微往下斜一下目光只能见到他的头发。
他很专注,动作略显生疏,但摸索会以后变得很麻利。
“好了。”他站起身,替她整理好衣着。
叶鸾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只是刚要出去,他突然将她一把抵在墙上吻住了她。
?
景柔失踪的那天是三天后,在这之前,叶鸾没有发现她的任何异常。
她每天都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陪她唠嗑,陪她嗑瓜子,陪她打叶子牌,不可能一直因她为她受伤一事愧疚不停,也不可能因此离家出走。
赵延渊让人帮她全城搜索,景瞬带着暗卫找遍了京城每个角落,依然没有找到妹妹的下落。
他也不觉得景柔有什么心理上的异常,大家都猜测她是遭遇什么不测了。
又过了两天,叶鸾收到一封信,信上说,让她到码头接景柔,只许她一个人来,如果多看到一个人影,立刻杀了这个丫鬟。
叶鸾没有办法,她趁赵延渊不在府上,将他送她的那把匕首藏在袖子里,自己偷偷出了府。
即使知道这可能是个圈套,她也只能去,她不想让景柔有什么意外。
如果去了,也许她和景柔都能活下来,可如果不去,景柔就是死路一条。
走之前,她给赵延渊也留了封信,将这一切告诉他,不过藏在了床单下面。
嬷嬷两天会来换一次床单,两天后他会知道这件事。
也如她猜想的那般,刚到码头,就有人从身后打昏了她,她被扛上一条船里。
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移动,正身处一条船上,被五花大绑钉在一根木桩上,动弹不得。
而景柔就在她的旁边。
“你怎么还真来救我了?!这明显是个圈套啊!”景柔道。
叶鸾头疼劲儿还没有过去,无力地说:“那我能不来吗?我不来你的小命肯定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看了看周围,外面有几个彪形大汉守着船,时不时看向她们。
景柔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那天只是出了个门,就被人迷晕了,他们把我关起来,后来又把我弄到船上,给你写了信,我问他们他们背后的人是谁,他们也不说。”
叶鸾叹了口气,靠着柱子闷闷不语。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船终于靠了岸,之后又走了整整一天的陆路,那几个男人将他们带到偏远小镇上的一个木屋里。
两个人已经饿的头昏脑涨,被推进屋中,屋里的桌子上有一些食物。
两个人犹豫了一会儿吃了起来,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应该不是想杀她们,起码现在还不是,要杀的话早在船上动手了,不至于往食物里下毒。
吃饱了以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华裙的女子捂着口鼻走进来。
二人回头看去,是云太妃。
叶鸾完全不觉得惊讶,甚至在船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你把我们抓来干什么?”叶鸾直截了当问道,“你还是没放弃让我离开他是么?”
云青落挥了挥袖子,将空中的灰尘挥开,承认道:“当然了,我怎么能让一个祸害毁了他?”
景柔没忍住护叶鸾道:“我呸!殿下和王妃夫妻恩爱,没什么祸害不祸害一说,唯一的祸害是你!”
云青落瞪了她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一个贱婢,插什么嘴!”
景柔冷哼一声。
云青落又道,“哦,你自然不是贱婢,你在王妃心里重要的紧,否则,我又怎么能利用你把王妃请到这里来做客呢?”
景柔回嘴道,“我警告你,阿鸾她是闲王殿下心尖上的人,你如果伤害她的话,就算你是殿下的母亲,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云青落闻言叹息:“是啊,他当然不会放过我,可我这次,已经打算要破罐子破摔了,我的一双儿女,都在逼我。”
叶鸾一愣,“你……还记得你女儿?”她不是惊讶,是嘲讽。
云青落听出来了,却无所谓道:“是啊,我那女儿,现在就在这个镇子上,她和黎世子,像一对普通夫妻一样,过着简朴却幸福的日子。”
叶鸾怔住,问道:“你究竟把我带来做什么?”
她道:“我要你把纷若引出来。”
叶鸾皱眉,“什么意思?你想见她,直接去找她就好了。”
“见她?”云青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一辈子见不到她,可她就是个小狐狸精,勾引了黎廷佑,长公主拿我的名声威胁我,我有什么办法?”
叶鸾不禁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可怕至极:“所以呢!你要破坏他们是么?黎世子为了和她在一起,断了一条胳膊!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过得好,就让你心里这么膈应么!”
云青落情绪失控道:“叶鸾!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渊儿!你知不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他将来是要称帝的,如果有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母亲,会影响到他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