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响彻天国的赞美诗（Ⅷ）
“啊——”
一身短促的尖叫从下方传来，似是带着说不出的意外。
虽然看不见陷阱下面的具体情况，但是看起来童木棉也对老人这一手未曾预料。突然失去凭借大概也让她吃了不小的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定下身子的老人也不顾给伤口止血。三步化作两步向前跃起。对着陷阱所在的地面重重一跺，将机关压开了一道近两尺宽的裂缝。那条断臂便顺着裂缝毫无阻碍的掉了下去。
“噗通——”
从陷阱下方，隐约传来一大一小两声重物落水的短促声响。
老人脚下力道一松，机关就控制着陷阱地面弹了回去。
这时从他断臂之处洒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身后经过的那长长一段路。滴滴点点就像是刻意留下的路标。
看着伤口，也不见他惊恐。只是做出了一副似乎在用力的表情。接着只见臂上肌肉一鼓，也不知具体做了什么。就生生止住了此前如注的血流。
老人行云流水的一连串反应，看得安东平整个人都呆呆地大张着嘴，发不出声响。眼见已经完全愣住。
他万没有想到，居然现实中也会有这种对伤害自己毫无犹豫之心的人存在。
“你……没事吧？”
“不要紧，这具老骨头本来就坚持不了多久了，能为大小姐起到帮助，已经很值得了。”基尔伯特麻利地单手拆下领结扎在断臂的切面上方，紧紧一勒似乎就止住了血势。他就边说着话边进行这些，直到做完似乎都不曾留意伤口的情况。
或许对他而言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安东平想着。只不过仅仅假设了一下就觉得胳膊有些发毛，似乎汗毛都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去陪陪大小姐。她或许已经等得不太开心了……”老人脸上展现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望着安东平说道。
“哦……好的。你这样……没关系吗……”安东平本想说让老人先去修养，但到嘴边的话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又咽了回去——看着老人展现出的状态实在是说不出口，似乎就算断了一只手臂他仍旧比自己要硬朗得多。
“没关系，我应该还有一些时间，你不必担心。眼下正好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同木棉小姐叙叙旧。你就当作是老年人任性的要求好了。拜托。”
“哦……那我上楼了，你自己保重。”
安东平不再多说什么边转身上楼。当他的身影刚从楼梯转角消失，本来站得笔直的老人虚晃了一下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仅剩的一只手臂重重按在地上，拍散起一阵灰尘。
“看来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啊……真想再贪心一点……”
倚坐在地牢木床旁的地面上，全然不顾身下传来的寒意。童木棉此刻的表情已经不再是最初那种志得意满。看上去既倾颓又满怀不甘，她身上的衣服还滴着水，就像是刚被大雨淋湿。
那个陷阱下面的水池并非普通的水，而是经过调制的“药”。只一接触她就发现身体的力量在瞬间被剥夺。紧接着就连惊叫都没办法发出。有一瞬间，她本以为会就此狼狈淹死在这个粗鄙的陷阱之中。但不知是因为什么，尽管手脚无法用力，但那剥夺了她力量的药水竟兀自托着她浮在水面。
这是个为了“活捉”而存在的陷阱，她转瞬就想通了。接下来，直到被老人搬走——关押在地牢中。她都像是失了神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棉小姐，得罪的地方还请谅解。”
老人的语声依旧柔和、恭敬，丝毫看不出他是正在同刚刚夺走他一条手臂的犯人说话。
“……”
童木棉仍旧无声地倚在木床的边缘，散乱开的长发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
“……”
见状，老人也缓缓坐在椅子上，隔着铁栅栏，安静地凝望着面前的人。在他眼中，一丝若隐若现的惋惜之色挥之不去。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铁栏对坐着，安静的地牢里只剩下从缝隙中流过的风发出丝丝呜咽。
“为什么？”
突然，坐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开口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是无法那么做的……也不会那么做。”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但我可是想杀了你们，想得要死！”童木棉的语声冷得像冰，生生给两人之间的空气又降了几度。
“老实说，我能够理解木棉小姐的想法。也并不认为有什么过分之处。”
基尔伯特似乎并不在意那寒意，语气仍旧温和。
“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老老实实让我杀了你！”听完他的话，童木棉突然显得有些激动。从披散的乱发中也能感受到她凛冽的目光，就像一把把刀子。
“你应该死，还有那个小杂种！这座城堡里的人都该死！”
“如果只是我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或许都不需要劳烦木棉小姐动手，本来这具身体就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不过……保护大小姐是我的职责，我并不能让小姐你去伤害她……这一点，还望谅解。”
爆裂与温和的对立让两人的谈话显得异常诡异。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大概完全无法判断出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童木棉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放肆得几近癫狂。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渐渐平止。在这期间，老人望着她的眼神也有些闪烁，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接着，一直保持着目中无人状态的她冷冷扫了面前的老人一眼，才开口说道：“你的话倒是点醒了我……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
老人沉默着。
“让我替你说吧，你既不能杀了我，也不能让我去杀了那个小杂种。你又快要死了……所以你只是让我在这陪着你等死而已……是吗？”
“……”
“你该不会以为这个破笼子关得住我吧？我可早就不是什么柔弱的金丝雀了……”
“木棉小姐……”
老人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继续。
“就让我看着你走完最后这点时间好了，也算是我对你没有杀我的慈悲了。等你死了，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听着童木棉的话，老人的眉角一阵阵轻颤。却并不言语。
“我记得你不是很有能力的吗？没想到居然最后会选择这种无力的办法，还真是让我也有些惊讶了。”
“那就劳烦木棉小姐目送我最后一程好了……”
面对童木棉的嘲讽，老人轻咳了一声。轻声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
“你居然真的会选择这种逃避的行为……看来我以前真是高估了你。”听到老人的回答，她反常的露出一丝气恼。
“不，季节更替，风的意义就会不同。”
老人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