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湮灭幻想的恶作剧(VIII)
尤其那个狡猾的管家老头,安东平实在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仔细回想和他说过的话,安东平愈来愈觉得那个恶魔的说法只是单纯的骗局。
说走就走——安东平把门推开一条缝,趴在上面用一只眼睛偷偷向外望。
眼睛已经适应了这个地方的黑暗,尽管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仍然能够从颜色的深浅大概分辨出人与其它的东西。仔细观察了半响,安东平并未在院子里看到人影——那个管家老头似乎已经整理完花圃返回城堡了。
缓慢无声地推开门,安东平踮着脚走出小屋,再轻轻把门关上。
贴着高耸的围墙根,尽量保持身体藏在墙壁的阴影中,安东平向城堡大门的方向缓缓移动。
眼看还有几步,伸手就能够到那扇大门。
“到处转转,熟悉一下以后工作的环境我不反对。不过如果没有主人的许可就私自离开城堡,大概不是一个仆人应该做的行为……”
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墙边,突然多出一个靠在上面的燕尾服身影。
尽管吓了一跳,安东平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停下脚步看向管家基尔。
“你怎么在这里。”
“人一老就总是睡不着觉,自然难免喜欢上到处散步。这很奇怪吗?”
“……”
“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个管家而已。干涉其他仆人的私生活可不是我份内的事。只要你不去打扰大小姐的睡眠,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止的。不过,你还没熟悉这里,走路最好是把这个带上。”
基尔向安东平伸出背后的右手,提着一盏并未点燃的油灯。
“……谢谢。”
安东平接过油灯,点燃之后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的周围。靠着墙边的管家在摇曳的火苗映照下,显得异样修长。就像一条被拉长的影子。
“那我就回去了,最后给你提个醒。那份契约书并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不经主人同意就离开城堡。走出大门之前就会死掉。你自己保重……”
管家背对着安东平一步步走开。离开城堡的大门就在眼前,可安东平的脚却无论如何也没敢再抬起来。
时间在寂静中一秒一秒流过。
突然一段诡异的女人歌声凭空响起,从远处传来。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
声音曲曲折折、幽幽怨怨;忽而在东、忽而在西、忽而从南、忽而自北、忽而又似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尖耸高张、极尽诡谲蜿蜒。似是带着暖暖爱慕。又似藏着无边恨意。
“唉……”
安东平隐约从身后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那个声音,似是老管家所发出。
叹息稍纵即逝、隐没在歌声之中。
伴着歌声,一道红影从天边缓缓飘来。——正是一个女人,披着一条长长的红纱。如同神话传说中的仙子,越过高墙、缓缓从天上飘落。赤足站定在花圃之中。
随着她落地,静止的空气方才带起微风。在那个瞬间,整座花圃的郁金香同时弯下了腰,似在俯首。
只一眼扫过她的脸,安东平就再难忘记。那是张让人窒息的绝美容貌,安东平贫瘠的词汇无法形容。只是下意识转过头,不敢再多看。同时内心升起无法抑制的自惭形秽,仿佛自己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便是亵渎。
安东平这才知道,一笑倾城原来并非谎言,而是真的存在。
“几年不见,你又老了。”
“几年不见,你还是完全没变。”
青黑色的燕尾服出现在安东平身前。管家冷着脸,唏嘘地看着面前的红纱女。
“客套话已经说完,你也该让开了。你总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吧?”
“木棉小姐,恕我不能从命。老夫是布洛姆菲尔德家的管家。”
“唉……基尔伯特,你这又是何必……”
红纱女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安东平的心脏也重重抖了一下。
“情况紧急,你听说我,什么都不要问。你现在马上去找小姐,带着她从城堡的暗道离开。小姐知道在哪里,这里交给我。”
管家沉着脸,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红纱女。他的声音直接在安东平脑中响起。
“你要的力量其实我已经给你了。那封契约书的主要内容其实并不是你知道的那样,那条只是我后加上的。老爷生前最主要的研究就是从恶魔那里换取力量的方法,那个就是他的成果。你只需要……就能够使用契约的力量了。”
管家的话飞速划过安东平的脑海,他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勉强记下他说的方法。
“快去!”
脑内回荡起的大喝让安东平一阵哆嗦,他下意识迈起步子。按照管家的话跑向城堡。
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想把搭上自由才换来的力量用在这里。况且他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对那个红纱女心底其实还有一丝好感。
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看上去像是寻仇,不过安东平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可以选择,安东平其实心里更想帮助她。只不过因为契约原因,他只能去保护那个小鬼。
“没想到比预想中还要提前,看来你也已经等不及了……”
管家侧身挪出半步,正挡在红纱女与安东平之间的路径上。
“你一定要阻拦我?”
红纱女眼间闪过一抹失望。冷冷看向管家。
“基尔伯特·哈克奥罗,布洛姆菲尔德家的管家。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人伤害我家主人!”
“既然你选择站在敌人的立场。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自然,木棉小姐请随意。老夫也已经太久没有活动筋骨,控制不好力度。要是不小心伤了你还望见谅。”
基尔伯特缓缓压下身体,摆出一个诡异的架势。周身的黑夜似在缓缓向他身上靠拢,凝聚成一具漆黑的甲胄。
“愚蠢!”
红纱女眼中闪过一道难以掩饰的悲伤。厉喝一声,身影变得扭曲虚幻。
突然一分为二,化成两个一模一样的虚影。
从左右两侧扑向蓄势待发、一动不动的基尔伯特。
“哐哐哐——”安东平奋力砸着华丽的卧室大门。
“干什么啊——”
不耐烦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满是烦躁。
“吼——吼——吼——”还伴着动物愤怒的吼叫。
“咣——”大门被一脚踹开。冲进门里的安东平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上半身一丝不挂,只穿着一条儿童内裤的女孩。
那两点浅浅的淡粉色凸起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