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各怀鬼胎的罗生门（ⅩⅠ）
“啊……”
听到那个怪声音的同时，栾彦猛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接着就从口中发出一段痛苦而悠长的呻吟。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用铁钳夹住了神经缓缓旋转一般。惨绝人寰的悲鸣回荡在狭小的屋子内，反复撞击着左右的墙壁、最后透过铁门上唯一的那个出口传到外面，激发起一段共鸣般的旋律……
在发出呻吟的同时，栾彦的手掌猛地撑到墙壁上。伴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把他自己带着身下的小床向着房间中心推出去足有半米远。
本来小床正对着的下方，此刻不知道为何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红芒。借着那道光线，能看到一条狭窄的缝隙、正在从地板上缓缓扩大。之前那个有节奏的轻响声，显然就是来自这里。
看着面前的变化，栾彦口中仍旧还在不间断地发出呻吟。不过在他脸上，却并没有露出痛苦之类的表情。
那一声声轻响被呻吟声吞没，就像是逸散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缓缓打开的缝隙，借着摇曳的火光，逐渐显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水汪汪的、一眨一眨。对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访客”，栾彦急忙比划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后者会意的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此刻那张小脸已经完全都露了出来，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微微鼓胀的脸颊……展现出来的，是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似乎她已经清楚了眼前的状况。手上推动地板暗门的的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于此同时，似乎也对一直在发出痛苦呻吟声的栾彦感到十分好笑。
禁闭室处在一楼，暗门完全打开之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梯道。显然看上去是属于福利院前身天主教堂时候的遗留物，三尺见方的入口透着某种中世纪秘密仪式的味道，站在梯子上手里拎着煤油灯的小姑娘此刻看着就像是引路的使者。不过此番并非是为了某个仪式，而是准备策划一起“越狱”事件。
“夫人还没走……呜呜呜……小心点，别出声……呜呜呜呜……这里好黑……妈妈、我好怕……”
栾彦一边伸手将小姑娘从暗道中拉出来，一边还不忘记继续哀鸣和呜咽。虽然他的演技很棒，声音听起来也是情真意切。不过那些痛苦的话语配上此刻那张笑盈盈的脸，显得异常滑稽。
捂着嘴巴的小姑娘似乎也在竭力忍耐着，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笑出声来。
小姑娘几乎是刚刚安全爬出暗门，栾彦就上前熄灭了她手上的煤油灯。墙上闪烁的人影还没来得及凝聚成形，就重新恢复了黑暗。
黑暗中，两双黑漆漆的眼睛互相注视着彼此，呼吸引起的温润气息拍打在彼此的面颊上。除去栾彦口中断断续续的呻吟私语，此刻的场景就像是小说故事中异国公主与土气冒险者的秘密幽会。
默契的二人就保持着手拉手的姿势站立在原地，过了不知多久，一阵压抑凌乱的低吟声透过门上的小窗传了进来。尽管声音细小而且稍纵即逝、但早就一直竖在那里严阵以待的四只耳朵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两个小孩子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早已清楚接下来的发展。
按照以往的经验，接下来用不了多久、汉斯夫人应该就会离开了。
不出所料，显然是经过的刻意隐藏的高跟鞋敲打地板的声音忽隐忽现，仔细捕捉着那个声音的栾彦闭上了眼睛。
“走了吗？”
如同雨后青草一般清香的气息传进栾彦的鼻孔，稚嫩的娃娃音听起来暖洋洋的，一瞬间的思想就像是穿越到了传说中妖精的国度，湖水与绿草地的景象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走了。”
睁开眼睛，栾彦点点头。轻声说道：“小莲、你怎么来了？”
“彦哥哥不希望我来吗……”女孩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没来由的失落，以及一丝隐藏起来的调皮。
“不、我只是没想到这么早……”栾彦急忙换上解释的语气，生怕稍晚一点面前的小姑娘就要变成个梨花带雨的泪人儿。
“当然是因为……因为……人家很想彦哥哥啊！所以第一时间就跑来了嘛……”
重新点燃小巧的煤油灯，摇曳的灯火照亮了女孩的小脸、映得红扑扑的。
面前的这个女孩名叫小莲，她究竟是什么来到这间福利院、栾彦并不清楚。在他印象中、两人的初次相遇就发生在这间禁闭室里——那是在他第一次被汉斯夫人关到这件禁闭室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恐惧和黑暗、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之中……在那时出现在他面前、救赎他的天使，就是这个叫小莲的女孩。
那个时候、她就是从那个隐秘的暗道里、突然出现。
回想起来，小莲是个胆子很大，特别喜欢探险的小姑娘。那天碰巧就是她进入刚发现不久的秘密通道探险的日子，只不过在探险过程中出现了预想不到的意外——复杂错落的岔路让女孩在地下迷失了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又找不到其他的出口。女孩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福利院的地下深处乱转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同样是临近绝望之际、她意外发现了一处隐藏的出口……
接下来、她就遇到了那个时候哭得满脸鼻涕口水、又惊讶得不成人形的栾彦。
尽管栾彦心中把小莲当成了救赎的天使，但是他那时并不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他自己或许同样也是对方的救赎。
因此、从那天以后，两个人就变成了彼此心中很重要的朋友。只不过在福利院的众人面前，栾彦不让小莲和他说话。也不许她表现出和自己很熟络的样子。在那个时候，栾彦已经很清楚自身的处境。他不想因为他关系连累小莲一同被欺负。这些事情小莲虽然并不理解，但也因为栾彦强硬的态度选择了听从他的安排。从那时起，两个人的交流就维系在私底下的偷偷会面中。
相遇的那天，栾彦和小莲一起在福利院神秘的地下通道里进行了探险。他们在地道中发现了很多条通路，似乎那些秘密通道连接着福利院中的大部分房间，以及一些从外面无法进入的神秘房间。后来，两个人在地下通道里标注了很多指引方向的记号。自此、每到栾彦被关禁闭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人秘密幽会的时间。
对于栾彦来说，就像是凭空多了一个可爱听话的妹妹。在他心中，这个妹妹的地位也一点一点变得愈来愈重。
对于小莲来说，或许也觉得栾彦是一个带给她安全感的好哥哥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