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螺旋交叠的既视感（VI）
但是那个该死的混蛋仍旧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尽管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尽管所有人都把他当作空气。「哲人」仍旧自顾自地站在场地中央，像是那种痴迷综艺娱乐节目的电视依赖症患者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无聊的「活动」。
“真希望来场大雨，赶紧结束这个糟糕的垃圾节目……”
海尉兰当然知道病院里电脑模拟出来的虚假天空根本就没有下雨的功能。她只是感觉眼前这场群魔乱舞的杂技大会正在一点点侵蚀她健康的三观。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这两个小时的记忆从自己的脑子里挖出去，扔给下水道里的臭蛆。它们才和这种疯狂的玩意更加般配。
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幸好，那个秃顶的疯老头子似乎终于算是玩够了。
人群开始稀稀攘攘散去。
海尉兰的身影开始沿着树丛间隐蔽的路径移动。在那片四散的人群中，她牢牢锁定着目标的动向，一刻不曾松懈。
终于赶在哲人所乘坐的电梯门关闭前的那个瞬间将早已准备好的书信用弓箭射了过去。箭脱手的同时，海尉兰就按照既定的方案开始撤离。
一击出手、即刻远遁，连确认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也不能确认。
天知道场地内藏着多少只怪物，这么明显的行动不可能没人发现。她根本没有心思自欺欺人，只希望脚底下跑得足够快，别被好奇追来的怪物赶上。
饵已经撒下，接下来要做的仅仅是等待。
“哲人”。就和这个名字一样，是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人。毫不夸张的说，那个人就是行走的电脑、移动的百科全书。基本上只要是曾经印在过纸张上的知识在他的脑子里都有记录。只不过与同样近乎全知的人工智能主脑不同，他本质上还是一个精神病人。
他的知识是疯狂的、凌乱的、不科学的。
如果说科学的定义就是不能解释所有的事情——例如魔鬼的证明、灵魂的证明……「哲人」却是自称能够解释所有事情的，因此他的思想不可能是科学的。只要不是疯子，就连小孩都能想得清楚明白。海尉兰不是疯子，所以她当然也清楚。
只不过她希望得到答案的问题，并非来自现实、而是梦境。
她想要得到答案，能够让她满意的答案。
直觉告诉她那并不能依靠科学。
因此她等在这里。
——D栋一间废弃的更衣室里。
“是你要找我？”
“你来了、哲人。”
白发的刺猬头少年端着肩膀，两臂叉在胸前。冰冷而傲慢。
“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找我。还偏偏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抱歉。”
“没关系，我已经看完了。是你的话我就理解了。”
桀骜的少年说着让人模棱两可的话，似乎还有半截没说完。
所有脑子好的人说话都这么讨厌吗……海尉兰心里暗自有些恼火。不过嘴上却仍旧保持着基本的恭敬。
“哲人，我想请求你帮我解答几个问题。”
“这个你在信里没写，我可以理解成是另一件事吗？”
少年摊开手，掌心中抖落开一张白纸。正是海尉兰方才的「飞箭传书」，展开的信纸上还留着规整的折痕。
——我在D栋一楼的更衣室等你。
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工整的文字。
“……”
“我已经按照你的请求来了，同时也已经满足了我自己的好奇心。所以现在就要走了。至于你说的另一件事，有缘再见。”
“等等——”
海尉兰显得有些急躁，同眼前这个疯子交流的难度显然超过她的想象。
“我没说清楚？”
“我想请你帮我解答几个问题。如果你帮忙的话，我……”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海尉兰的话。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秘密。但是、对你的秘密没有兴趣。”
“我……”
“说完了吗？”
刺猬头少年转身就走。海尉兰的话语被情绪感染，变得有些抖动。大声说道：
“梦境！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就保持着身子半转不转的奇怪姿势。后脑勺正对着海尉兰，让她不禁联想到白色的海胆。
“梦？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尽管说着不在乎的话，但是少年声音里明显带着一分怀疑、二分喜悦、三分期待、四分好奇。
他转过身，向着海尉兰靠近几步，坐在更衣的长凳上。拇指捻着嘴角。
“说来听听。”
“……那是个很破碎的梦，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只要一试着回忆，脑袋就会特别得疼。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是和那个梦的内容有关。”
海尉兰揉着太阳穴，似乎因为这段话而产生了头疼的感觉。
“……好吧。我就破例回答你几个问题。”
“人能穿梭时空吗？”
海尉兰迫不及待地问了第一个问题。
“这个嘛……要是用你能理解的方式回答的话……除了空间上的形象，你还要先弄清楚你在时间上的形象是什么样子的。”
“……”
“……”
“你说话能不只说一半吗？”
海尉兰显得有些气愤，瞪着白发少年。
“我正在想应该怎么用你能理解的方式告诉你……嗯，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三维的世界。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当然。”
“你想象一下，把三维的坐标轴本身看成一个个点。排列到另一条轨迹上。”
“……”
完全不知道「哲人」打算说什么，只是眼前的说法已经让海尉兰感到有些眩晕。
“……看来你的理解能力有点差。我简单点说，就用你自己举例吧。你想象一条用时间为单位的坐标轴，从你出生的时刻作为原点，到你死的时候作为终点。然后坐标轴上每一个点就是对应时间点的你的图像。就像动画片的原稿，每一帧都是一幅你的照片。这样想就能明白吧？”
“嗯。”
少年「啪——」地拍了一下手。紧接着突然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然后想象所有原稿的背景都是透明的，接着把所有的原稿叠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