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螺旋交叠的既视感（IX）
强烈冲击所带来的疼痛让白发少年精神一晃，下意识松开双手。借着反冲力海尉兰整个人向后笔直地倒飞出去，头直向着墙壁。她也不慌张，就那么顺着力度整个人向后空翻了半圈，卸去冲击后轻盈地站靠在墙边。
久违的空气涌进肺部，新鲜血液总算及时抵达大脑。劫后余生的晕眩感这时方涌上来，海尉兰身体一晃，踉跄着扶住额头。
“咳咳咳——”
来不及调整，就看到白发少年嚎叫着又扑了上来。看他的表情，就好像刚才那下完全没起到什么作用。
海尉兰腰一沉，向侧面一闪身，毫厘不差刚好躲开直扑过来的身影。接着就地一滚，滑出接近三米远。在她面前，已是更衣室的门口。
白发少年因为势头太猛，已经止不住脚。尽管双手扶住墙壁、肩膀还是狠狠撞在一旁的更衣柜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后，他的身体推着更衣柜向后倒去。柜子撞上后面的柜子，如同骨牌游戏一样翻倒。
一个齿轮的松动，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崩坏。眼前也是如此，横在更衣室里的大柜子一个带着一个倒下。一连串巨响。久积的灰尘被风压卷带到半空，扬起厚厚的烟幕。本来规整的更衣室眨眼变得一片狼藉。事件的始作俑者——白发少年「哲人」正以四肢为支点，像顶帐篷一样趴在倾翻的柜子上。那双浑浊发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海尉兰。
“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你不是我最爱的妈妈呐？你不是爱我的吗？！我不要变成实验品啊！……我们，我们一起死吧。死了，死了就不用变成实验品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白发少年红着眼睛，一边喊叫一边缓缓爬起身。期间仰着头的血红视线一直紧紧盯着缩在门口的海尉兰。
突然。
还没等海尉兰去拉，那扇关着的房门自己开了。
一个敦实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随着他的脚步，屋子里带进一股微微发酸的汗臭味。
海尉兰和哲人的目光不禁同时被吸引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闯入者身上。
也不知道他是跑了多久，中年男人像漏气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
海尉兰注意到。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脏。
纠结油腻不长不短的头发；稀稀拉拉的卷曲胡须；寒酸褶皱的暗灰西服；边缘都已磨损起毛、毫无光泽可言的老旧黑皮鞋……
就像是刚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行头。
让人不禁联想到工业萧条时期倒闭企业的下岗员工，那个总是与公园、天桥、啤酒瓶这些词语放到一起的社会边缘群体。
就是这样一个颓废的男人。在进屋之后，像办案的警探一般仔仔细细地扫视一圈之后，升起了满面怒容。
紧接着就像是被人夺去食物的野狗一样，冲向双眼通红的白发少年。飞起一脚就把他踢向墙边，然后不由分说轮开拳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痛打。沙包大的拳头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倾泻在白发少年身上，一边打还在一边大骂。
“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混蛋！看我不好好教训你！知道了没有！知道了没有！混蛋！看你还敢欺负女人！”
发狂的白发少年在这个颓废中年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在没反应过来挨上第一拳之后整个人就直挺挺向后倒去，接下来就被中年骑在身上暴打。粗大的拳头所到之处、鼻梁眼眶嘴角都已飞溅出血花。
转眼就已经鼻青脸肿，认不得原来长相。不住流着血的鼻子发出哼哧哼哧响，眼看是进气多出气少。
“小兔崽子。我看你还敢不敢！”
邋遢中年示威一样在他眼前挥舞着滴血的拳头，故作凶狠地挤弄着两只小眼睛。
只不过这一切哲人却并没看在眼里。体格本就一般的他经历这番殴打，在男人说话前就已经昏厥过去了。
这时中年似乎才想起惊呆在门口的海尉兰。扭过身子，用粗大的手挠着杂草般的头发，对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尽管看起来既丑陋又惊悚。
“你、没事吧？……”
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男人黝黑的脸上就已经泛出隐约的暗红。一时手足无措地搓着鼻梁。
“没事……谢谢你……”
“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
气氛因为男人的话变得更加尴尬。海尉兰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她还没有完全理解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那个，你们认识？……”
组织了一下措辞，海尉兰指了指中年男人，又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哲人」。
“？……不认识。不过欺负女性的男人不能原谅。既然被我发现了，那就不能放过他。”
说这话的同时，中年眉眼间透露着一股类似使命感的坚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才让他建立了这种想法……
“话说，是不是有点过分……”
“过分？欺侮女性的人渣，就算打死也不可惜。这是我大哥说的。我这是在代表正义制裁他。”
说着还伸出拳头，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个……那个……其实吧……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你可能有些激动……”
“啊？！”
中年一下子变得比之前还要手足无措。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摇头晃脑的，视线游离着来回偷瞟海尉兰，还不敢直视。
“……不是他……他……他那个，不是那个把你拉到这里，那个强迫你，然后那个……那个了吗？……”
拜他所赐，气氛也变得更加尴尬。
海尉兰不禁泛出一种感觉，面前这个男人或许不是疯子、是傻子。
“总之……还是谢谢你。”
脱离了麻烦，却有些心累。
“不……不、客气。”
“那我告辞了。”
“啊，再见。”
谁能想到本就是向人请教几个问题、居然会演变出这样的错乱发展，海尉兰此时只想回卧室大睡一场，等睡醒再仔细思考之前和哲人讨论的问题。
“啊……等等……等等……”
刚走出门口的海尉兰听到背后中年的呼唤，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个……那个……”
“你是想说吧？那就说啊。”
海尉兰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中年人有些好笑，虽然外表脏兮兮的，心里倒是简单得像个小孩一样。
脸红的邋遢男人抬起头，小声说了一句话。
听完，海尉兰瞪大了眼睛——她眼前的世界仿佛上下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