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逐渐崩离的伦理观（V）
之前海尉兰也未曾想到会惹上画家这种大麻烦，要不然一定在一开始就会果断拒绝他。至于现在，她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想法是如何逃离面前的险境，而并非帮助愚者打败画家——当然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她并不期待这种天真的假设。
画家这个人太过神秘，无法看透。海尉兰对他一直都是避而远之。只有一点能够确定。他强大得不似人类。
在她掌握的信息中，这间病院里大概都不存在能够正面击败画家的人。不可否认面前的愚者很强，如果和平常人战斗，或许来上百个都能打败。但是海尉兰清楚——那仍旧不够。画家这个人绝非平常人能比。一向在观察别人方面有着自信的海尉兰完全看不透他的底细。只是隐隐有一种直觉，他强大得远超想象。别说愚者一个人，就算加上她自己，再加上那个感觉诡异但是意外贫弱的变态。还是感觉不到一丝希望。
就像蚂蚁面对人类，一只、两只、三只都没什么区别。
——因此，在愚者缠住画家的这段时间，逃跑就是最好的选择。
似乎与她有着同样的看法，那个变态少年此时早已经逃跑。在他临跑出房间的时候还特意回头望了海尉兰一眼，留给她一个无比哀伤的眼神。
她并不知道那个变态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眼神，心底暗自也有些在意……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为什么会用那种只有在亲人葬礼上才会出现的目光望着她？
实在太过悲伤。悲伤到让人无法理解。
这些想法只是在一瞬间的思考。此刻愚者和画家已经展开了接近战，尽管身高不占优，但是身体健壮的愚者就像一台横冲直撞的装甲车。疯狂地展开着攻击。他的拳速惊人，而且毫无多余的动作。每一记出拳都包夹着呼啸的气流，看上去就如同肋下凭空生出好几只手，同时向着白衣的身影展开攻击。
与他相比，瘦削颀长的画家就像是风中的韧竹。左右摇摆着，在拳影之间穿梭。看似每一击都只是以毫厘之差堪堪避过，但是动作中却有种谜样的从容。他那两条从手套到袖管宛若一体的雪白手臂就像在半空舞动的白练，时不时从诡异的角度甩出一根长钉，直指愚者难以避开的死角。对此、愚者的应对方式仍旧是那样不闪不避，单纯就凭借双手摆动将其一一击飞打落。
两人就像是在上演一场华丽的舞剧，身心灵技体全面纠缠在一起，仿佛力与美的激情碰撞。本已打算逃跑的海尉兰一时不禁看得呆了，有些入迷地定在原地——就在距离两人战斗波及范围几米外的门口。
“战法·明王伏象”
愚者兀地大喝一声，气势徒然暴涨。左手成勾、卷带着万千风压自上而下直劈向身前白影。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击，却在空气中拢起一方半球状的无形气罩，隐隐锁住面前画家周身方圆半米。气罩随着手臂压下、如同金钵倒扣。身处在其中的画家全身上下都被覆盖在波及范围之中。
眼看已是避无可避，就要挨上这记重击。
起初愚者还有所顾忌，说到底他对之前的对话仍留有模糊。他还不清楚与画家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直接仇怨。本抱着制服的打算，准备之后问清楚。因此尽管看上去凶猛，但是招招留有余地，并非真要夺走他的性命。但是久攻不下，就连画家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这个结果——让愚者渐渐有些心浮气躁。抓住机会便用上了最强一击，此时也不再顾忌画家的安危。全部的念头只想打中眼前这个闪来闪去让人烦躁的白色身影，哪还管打中之后会不会骨断筋折、命归西天。
风压袭面，画家仍旧眯缝着眼睛。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丝毫不见急躁。看到他的反应，愚者更是气恼、手上不自觉又加重了三分力。
覆碗一般的无形气墙已将画家包裹得严严实实。
突然，画家手上白光闪过。竟是从袖口抽出一口非刀非剑的异形短匕，三指捏着短小的刃柄、如一道霹雳疾刺向愚者咽喉。
看清瞬间，愚者一时大惊。但此时他的攻势正是盛时，想要撤手躲闪已经是骑虎难下。眼看一击打中画家之前就要被短剑洞穿咽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无法止住前冲之势。
下一秒。
也不知该说是愚者急中生智还是艺高人胆大。在这种情况下，他竟忽然张开大嘴，一口钢牙死死咬住剑尖。与此同时、他攻出的左臂也砸落在画家右肩上。两人的冲势骤然碰撞在一起，气流激荡引起了强烈风压。周身的空气中发出「噼噼哔哔」的炸响。紧接着爆发的瞬间，澎湃的气浪将两人同时向后推出几步。
“呸——”
愚者淬出一口和着血丝的唾沫，显然刚才那个防御方式并不是毫发无伤。但伤势不仅没影响到他的状态，反而更激起几分不服输的血性、气势更盛。本是蓬头垢面的形象也隐隐散出一股威严感，就像只伏在地上作势欲扑的雄狮。
相反画家虽然仍旧是那张笑脸，但是面色已经有几分泛白。右肩处一块比起周围明显塌陷的「深坑」，似是骨头已经折断。此刻就任凭右臂直挺挺地垂着，似是已经使不上力。剩余能动的左手上，捏着短剑「赤舌」——上面几滴血珠正沿着锋刃滴落。
“卡拉里帕亚特……原来还学过武术——看来我确实低估了你。很好、很好、很好。”
侧过头瞟了眼塌陷的右肩，画家嘴角的笑意咧得更开。
画家连说了三遍“很好”，本就幽冷的声音变得更加诡异。带着身体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已经接近冰点，苍白的脸上，藏在那条细缝后的瞳孔闪着冰冷死寂的光。好似一条融在黑暗之中“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
“……认虚呗，里奏剩下一只手额……”
似乎被伤到了舌头，愚者说出口的话语调拐着弯，让人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