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儿,那依你看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呢?”荣王爷一扫之前的傲慢专横,谦虚的问。他心里忽然变得平静了许多,眼前的年轻人是自己亲哥哥的唯一子嗣,不仅是在相貌上像极了自己的大哥,就连在性格上、为人处世上面也与大哥一般无二,这些认知让荣王爷心里安心了许多。
“王叔,我们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您的当务之急是带着重礼上那家店铺赔礼道歉”齐景宸平静的说。
“什么?”荣王爷一脸的气愤,为什么要让他去给那些人道歉?明明就是他们合起火来害了自家儿子,现在竟然还要自己上门去道歉?“不行,我做不到”荣王爷一脸的不赞同。
“王叔,大丈夫能伸能屈,方为英雄,不是吗?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看王叔的笑话呢,王叔如此一意孤行,难道不是在助长他们的气焰吗?”齐景宸淡淡的说。
荣王爷闻言,好半晌都没有说话。齐景宸也不去打搅他,他知道王叔正在认真考虑,他也相信王叔能够想清楚。于是,他安静的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又过了一会,荣王爷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就依你吧,可是我只道歉一次哦”。他不乐意的撇撇嘴巴。
“王叔深明大义”齐景宸微微一笑,“王叔,现在起事的时机尚不成熟,冒然行动只会功败垂成,所以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荣王爷点点头,表示赞成。两人互相交流着眼神,最后暗暗的达成了一致。
本以为在这件事情上面,荣王爷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可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隔天荣王爷竟带着一群人主动上门赔礼道歉。那一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荣王爷带着自家最得力的管家及家丁,拎着些贵重的物品上了那户人家的大门。荣王爷温和谦逊的态度让人印象深刻,所有围观的人都纷纷赞道,荣世子嚣张跋扈,态度让人愤慨,可是相较之下,荣王爷的态度却值得大家嘉奖与称颂。而那户“受害”者也及时予以了原谅。这件事情就此尘埃落定了。又过了几天,荣世子出殡之日,竟意外的吸引了无数的围观群众。大家虽讨厌荣世子身前的行为,但是因着荣王爷,大家也对其及时进行了原谅,毕竟是荣王爷唯一的子嗣,性格方面自是骄纵了一点,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他的年纪不大,正属于叛逆的时期嘛。所以,总体而言,大家那天也算是认真的在为荣世子送行,尤其是在看到荣王爷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之后,大家也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于是,留存在大家心底那最后一点厌恶,也都消失不见了,大家的眼里剩下的只是一个伤心欲绝的父亲形象了。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大家都对荣世子给予了全部的谅解。荣世子顺利的“洗白”成功。
几天后,在京郊一处偏僻的别苑里,几个低头跪在地上,上首则坐着两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几人之中一个年纪较轻的青年不好意思的说“三殿下、六殿下,那天荣王爷来我家赔礼道歉的时候,态度很是诚恳谦恭,且当时有很多人在场围观,我们真的不好意思再继续纠缠不放。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且对方又是权势滔天的荣王爷本人,如果我们再紧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的话,即使荣王爷不说什么,那些围观者的口水也会将我们一众人淹灭的。所以,对不住二位了”。
“你们起来吧,这件事情本殿并无怪罪之意,你们也是情非得已的,本殿与六殿下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你们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快快起来吧。地上凉,你的老母亲年纪已大,且又刚刚失去了自己的老伴,更加不能一直跪着了,你们快些将其扶起来吧”坐在上位的齐景轩柔声说道,并朝几人挥了挥手,而坐在他旁边的齐景玉也是微微颔首,语气保持了一致的态度。
年轻男子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扶起自己的老母亲以及家人,他鼓起勇气又道“那三殿下、六殿下,我们一家人可以走了吗?”
齐景轩朝其点了点头,并温和的说“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们思虑不周,将你们一家牵扯进了这股权力争斗的漩涡里,对不起。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会尽量确保你们的安全,这样吧,你们再待在京城一段时日,等这阵子过去之后,我们会设法派人护送你们一家去江南,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你们看呢?”
年轻男子自是欣喜不已,他们已然收受三皇子、六皇子一笔巨大的佣金,足以他们一大家丰衣足食的生活几辈子了,如果再能找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那自是最好的了,总比在京城提心吊胆的生活要好太多了。他开心的点了点头。
随后,齐景轩又让人给他们拿了一些江南的房契、田契过来,温声道“还请你们收下吧”。
年轻男子笑吟吟的接过了东西,千恩万谢的叩拜着,领着家人出去了。
齐景玉本以为这家人日后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了,也算是他们对他家老父亲的一个抚慰了。可是,他还没有高兴几天,他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那户人家在一个晚上竟然走水了,一家人都被烧死了,无一人活命。
齐景玉闻言,眼前立刻浮现出那户人家的身影来,几天前还是那么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有了,他的心里顿时变得压抑极了,一股滔天的怒火油然而生。他一个没忍住,就直接闯到了荣王府里,气急败坏的找到了正在园子里养花看书的荣王爷。齐景玉指着面容淡淡的荣王爷,怒斥道“你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草菅人命呢?就算是他们帮着我们一起做了个局,他们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平头百姓在,只要求生活好一点,有什么错误?更何况,他们已经痛失老父亲了,已经很可怜了,难道还要成为我们之间争斗的牺牲品吗?这些对他们来说是何其无辜啊?”齐景玉的脸色气得通红,神色极为愤慨。
荣王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又低头去浇花去了,半晌无语。
齐景玉更加生气了,这个是什么态度啊?做了亏心事,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真是可恶!他正要继续开骂的时候,那厢荣王爷却缓缓的开口了“你就那么确定这件事一定就是我们荣王府所为么?证据呢?”
“证据?可笑至极!他们最近不就得罪过你们荣王府吗?不是你们所为,难道会是其他人吗?”齐景玉觉得好笑,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居然还不敢去承认!
“但我若说不是我们做的呢?”荣王爷镇定的看着齐景玉的眼睛说,“不是我们,也可能会是别人。我们荣王府的人不会这般愚蠢,前面服软了,去向他们赔礼道歉,后面又出尔反尔的去加害他们,这样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吗?那我们好不容易在民众心里挽回的那一点点威望岂不是消失殆尽了,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去做吗?”他的眼神真诚,不似在说谎。
齐景玉闻言,也沉默起来,荣王爷的话句句在理,且他的表情与眼神都很真诚,不似在说谎,他也了解荣王爷的为人,性格直爽鲁莽,如果是他做的,他一定会爽快的承认的,可是这一次却。。。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吗?可是,如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谁还会与这家人有仇呢?而且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呢?一时间,齐景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生平第一次,齐景玉有些迷茫起来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无果,便垂头丧气的朝外走去。
这个时候,正在悉心修理花枝的荣王爷却叫住了他。
“何事?”齐景玉转身望着荣王爷,后者则一脸淡定。
“也没什么,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六贤侄,不妨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与事情,兴许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出来吧,你不妨试试”荣王爷说完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摆弄他的花花草草。
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与事情吗?齐景玉一面往外走,一面低头冥思苦想起来。
荣王爷望着继续朝外面走去的齐景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六贤侄其实倒不是个坏人,如果不是跟的人不对盘,兴许自己还会与他亲密起来的。他正在发呆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花丛里传出,一个白衣男子施施然从花丛中走了出来。男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儒雅风流,嘴角还微微上扬着,他清润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叔,您刚刚表现的很好!”男子出众的长相,以及儒雅的气质,让同为男子的荣王爷一时之间也愣了愣,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皇兄来。
“是吗?宸儿,我可是全部照着你吩咐的话去说的,你是怎么猜到齐景玉会上我这里来的呢?”荣王爷也是服了自家侄儿了,居然料事如神,不仅算到了齐景玉会来,就连他来时的神情与所问的话,都猜得大致无二,可见其心思缜密,目光深远,总算是能给已去的大哥一些安慰了。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也并不难猜到啊。王叔,您想想,您前几日刚刚去那户人家上门赔礼道歉,可没过几天,那家人就出事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再说了,若是依王叔的性格,即便在御书房那日你没有讨着好去,私下里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宸儿没有劝您,您是不是会一直拼个你死我活呢?王叔要说实话”齐景宸紧紧盯着荣王爷的眼睛道。
“那倒是,我必然会那么做的”荣王爷被齐景宸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只得说了实话。
“您自己都这么想过,更何况是齐景玉他们呢?所以齐景玉肯定是认定你还有后招了,赔礼道歉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齐景宸继续嘴角上扬道,“所以出了事之后,齐景玉必定第一时间就认定是您所为了,依他直爽的个性,肯定会按奈不住,前来找您理论的,并且我敢肯定,这件事情,他也没有跟他那个好三哥商量,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直接上门来找您是一件不明智且冲动的举动,但是他就是按奈不住”。
荣王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认为其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还有一事不明白,“那你说让他去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与事情,难道这件事情是他做的吗?”荣王爷好奇的问道。
“不错,这是肯定的。那个人一向行事滴水不漏,又怎么会让自己的把柄流露在外呢?即使他也知道这家人并不一定会背叛于他,可是在他心里面,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不是吗?那个人心狠手辣之处,我想,王叔您还没有完全见识到吧?他毕竟是齐越泽的儿子啊,还是最像他的那一个”齐景宸不屑的说道。
荣王爷闻言,也感慨道“是啊,他在这一点上丝毫不逊于他那个城府深沉的父皇呢”。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不过,他们两人的对话,齐景玉是听不到了,他有些失魂落魄的一路跌跌撞撞,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柳如画的园子里面去了。柳如画见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且心神不定,也有些着急了,忙将他扶坐在椅子上,并让青荷去外间泡上一壶菊花茶来替其醒醒神。
柳如画担心的望着齐景玉道“齐景玉,你怎么了啊?快说话啊!”
齐景玉这才缓过神来,“画儿,我错了,是我害了他们啊!”于是,他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柳如画,然后用手紧紧的捂住脸,一脸的沮丧。柳如画闻言也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不能说齐景玉有错,权力争斗总是会牺牲到一些不相干的人,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不是吗?可是,这件事情也不能说齐景玉完全没有过错的,因为这家人是齐景玉游说过来的,他们的死是齐景玉没有思虑周全,没有保护到位的缘故。齐景玉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可是她也了解齐景玉的为人,若是他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想他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她相信他!
“那这件事情又会是谁做的呢?”齐景玉握住柳如画的手问道“画儿,你快告诉我吧”。
“我觉得。。。”柳如画当然猜到了是谁所为,只是她不能说,说了齐景玉也不会相信的,“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她快速的从齐景玉的手里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
“画儿,你就快点告诉我吧,好吗?”齐景玉一脸凄然的望着柳如画,柳如画看的一时心软了,便开口道“兴许是你三哥也不一定呢?”
“怎么可能会是三哥呢?”齐景玉有些接受不了的嚷了起来。
“看,我就说了我不说了,你却非要让我说出来”柳如画无奈道。
“画儿,我现在心里很乱,就先走了,改日再来”齐景玉说完,便踉踉跄跄的朝门外走去,柳如画也未加阻止,有些事情,还是早一点看清楚比较好吧。算了,由着他去吧。时间久了,他自然会看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