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告了个别,狂先生便离开了。
林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略略感知一番,嘴角自然勾起一抹弧度,随即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间距在五十米左右。
终于走到城外时,狂先生停了下来,满脸笑容地顿住脚步,对林栋拱了拱手道:“客爷缘何一路跟随?莫不是没听过瘾?小的说了,过几天就会回来,客爷若是实在爱听,便是等上几日又何妨?”
“贫道怕你跑了。”
林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从你的眼神里,贫道看出了你的匆忙,你的急切,说不定此次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咯。”
“客爷您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
狂先生笑容依旧,礼貌周全地再度拱手:“小的保证,几日过后,必会在茶馆恭候。”
“贫道不信你。”
林栋严肃了起来,静静打量了一番对面的狂先生后,道:“若真是如你所说,便是贫道跟你回家又何妨?而且,贫道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卖东西的人,会驱赶客人的。”
“这您就不懂行了。”
狂先生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就得保持神秘,绝对不能跟客人走的太近,否则很容易就会失去神秘感。”
“若在下是您的朋友,您还会来听吗?”
“而且,若在下是您的朋友,您平日里会不会随口问一些说话行当里面的事情?”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过后,小的这生意怕是也就做不下去了。”
“有道理。”
林栋思索过后,点了点头道:“当真是听君一席话,浪费十分钟。”
狂先生:“?”
林栋没有解释,而是笑着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两锭银元宝和一堆散碎银子道:“贫道不算缺钱,这次随你回家,便给你……一百多两银子吧,想来也足够你下半辈子活着的了。”
“……”
接过银两的狂先生没话说了,摇着头道:“您说您,这钱要是留着,能听小人一辈子说话,偏偏要……哎,不过既然客爷这么说了,小的若是再拒绝,也就不是人了。”
“请吧。”
“客爷请。”
“贫道要是知道你在家哪,何必要尾随而来?听起来怪不好听的,尤其你还是个大老爷们?”
“女子,就能尾随吗?客爷这行事风格,似乎已经入了……”
“随口一说,若是女子,贫道还就不跟了,偏偏你又不是个女的,贫道跟上来又能怎样?”
“小的家里妻女皆在,客爷您若是随着一起回家,是否……?”
“不大方便吗?没事,贫道本便是要成道之人,原就不准备谈情说爱,或者说还没准备好,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那……”
“带路!”
“好。”
见到林栋语气有些不好,狂先生只能面带笑容地走在了前面,但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眼下这局面,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实在是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就很慌。
……
约莫半天过后,天色渐渐转暗。
林栋笑吟吟地抓住了狂先生的肩膀:“兜兜转转了许久,怎么还不到先生家里啊?莫不是先生在诓骗贫道不成?”
狂先生随口回答道:“小的不敢住的太近,否则若是失了神秘感,又该如何养家糊口?”
他说话时,异常的平静。
平静的不像是一个普通人。
“好,贫道不急,你就慢慢走吧。”林栋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站在了狂先生的旁边。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
没有路灯的年代里,野外的夜晚异常渗人,有时还能听到野狼的叫声,以及许多不知名的野兽在嘶吼。
若是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怕是早就吓得脸色发白了。
但走在夜路下的二人,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慢悠悠地朝着远方走去。
这一走,便是一整个晚上。
等到天光大亮时,林栋忽然就笑了起来。
“道长笑什么?”
狂先生已经改了对林栋的称呼,因为他发觉了此人对自己的不怀好意。
林栋看了他一眼,笑容更甚:“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一晚上才走出去一两里路,实在是有趣,有趣的很啊。”
狂先生讪讪一笑:“在下有夜盲症,道长倒是好眼力,在下自然是如何也比不得。”
“嗯,可以理解,这时代的人,大多都有夜盲症。”
林栋随口答应一声,正当狂先生满脸喜色时,他又继续开口了:“但,发生在你的身上,这件事就很奇怪了。”
“为何奇怪?”
狂先生迫不及待地询问。
“昨夜行走之时,你累了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注入了一丝真气在脚底,而后又带着贫道转了一个大圈子,若非贫道轻功了得,怕是早就被你甩开了。”
林栋望着东方天际的一抹鱼肚白,淡淡说完,瞥了一眼狂先生:“还需要更多解释吗?”
“江湖人,有真气在身也不算多么稀奇,哈哈哈哈。”狂先生摸了摸脑门,仿佛在擦拭汗水。
“也对。”
林栋了悟地点了点头,笑着叹息道:“哎,要是大宋江湖中人人人都有你这般本事,怕是大宋早已屹立于世界之巅咯。”
狂先生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泄露的。
就像是林栋说的,自己不过注入了一丝真气而已。
但,偏偏就被看穿了。
值得一提的是,狂先生不是没想过带林栋走向其他地方,只是他从小生存环境单一,对于辨识方位实在不怎么精通。
因为对城外的不了解,他根本没办法带林栋去某个地方。
否则,他也就不会用真气了。
……
“道长要如何才会放过小人,您直说吧。”
中午时分。
狂先生停了下来,一脸苦涩地道:“小人实在不敢让道长随着一同回家,否则若是妻女有失,小人便是死了,恐怕也是无颜面见祖先了。”
“当真?”林栋笑着将目光瞥了过来。
“当真。”狂先生咬着牙点头。
“好,那贫道就走了。”
林栋转身就走,看了某个方向一眼的他,迈开步伐轻描淡写道:“若是回去之后,你的长辈问起来,便说并非贫道不愿前往,而是你不愿带我去。”
“长辈?”狂先生打了个哈哈,望着林栋远去,道:“道长说笑了,小人今年都四十多了,长辈早已去世多年?”
“行了,别藏着了,这位道长都看出来了。”
正当此时,一道年约二十出头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浑身粗布麻衣,还背着一把斧头。
瞪了一眼狂先生的他,没好气地道:“早跟你说过,别在凡尘待的时间太长,终归会有人发现。偏偏不听话,如今可是知道厉害了吧?”
“您,您怎么来了?”
狂先生吞了口唾沫,一脸惊悚。
‘年轻人’没有搭理狂先生,而是正色地看向了林栋的背影:“道长还不停下脚步,莫非又改变了主意,不愿前往了吗?”
唰!
顷刻之间,原本已经走出数百步的林栋,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而后,林栋对‘年轻人’抱拳行礼道:“老先生当面,贫道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