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越塔

  铁山只是一个小小的戍堡,随着投靠皮岛毛文龙的辽民越聚越多之后。后金也不得不在这里驻防一支兵马戒备皮岛。毕竟毛文龙部最擅长的就是袭扰战术,打不死但是能烦死,今天他来偷袭个村子,明天再来放火烧个粮仓,要不然就趁后金兵出征,后防空虚,大胆的进攻个小城。总之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深得兵法精髓。

  铁山常备兵马只有不足一千兵马,主要是以归附后金的蒙古八旗和一部分明军降兵为主,真鞑子兵只有二百人,主要任务就是侦查皮岛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报告上级。侦查哨而已。

  这一天夜里,忽然哨兵发现皮岛出动了大大小小近百艘船只顺着鸭绿江向上游驶去,远远地发现灯火昏暗中一艘船上有毛文龙的毛字大旗。不敢怠慢,飞奔回铁山禀报守备术赤哈,术赤哈大惊,此时汗王正统率大军去明国劫掠人口财物,大多数八旗精锐都随军出征了,留守的老弱居多,若是后院火起,被毛文龙偷袭得手。不论是鸭绿江上游的老城赫图阿拉,还是宣州,义州,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术赤哈仔细询问了哨兵,得知有大小船只近百,载兵至少也能载上四五千兵。这趁着夜色赶路定是远行,而且几千兵也打不下义州,宣州这样的大城,那八成是?术赤哈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老汗王去年刚刚去世,老汗妃不愿住在新都非要去给祖先守灵,在老城赫图阿拉已经呆了大半年了,身边没有多少守卫,想那老城远在后金腹地,几次明军攻打都未曾打到哪里去,防备松懈,只有几百老弱妇孺在城内,大多数家眷也都随着新汗王去了新都沈阳了。要是被毛文龙这不要命的碰上了,这皮岛周围守备的脑袋怕是都保不住了!

  术赤哈连夜点起二百女真兵顺着江岸直追上去,另外派遣飞骑速速报知留守沈阳的大贝勒代善,老王妃危险!这一下铁山堡算炸了锅了,蒙古兵骂骂咧咧的驱赶着衣衫褴褛的明军降兵都站在城堡的墙上守卫,灯火通明,生怕暗夜里被毛文龙的兵抹了脖子。

  耿仲明正带着三千人大张旗鼓的逆风破浪前行,后队的副将划小船赶上报告。得知铁山堡守备竟然有胆追上来,本就是虚张声势的战斗却泛起了不一样的小波折。我军乘船,敌人连夜骑马,要不趁着人困马乏打他个伏击,对不起我拼命耿二郎的名头啊。耿仲明计上心来,唤过副将交代你如此如此,副将依言听令而去。

  术赤哈带着二百女真兵追了大半夜,又累又困。正想下马休息时,忽然看到前边不远处河里停着一只打横在河里的船只,船上人见到女真兵就吓得大呼小叫,跳船逃进了河边的一片老林子里,术赤哈策马赶上,看到船上斜插着一边明军的红色战旗,不远处有七八个甩开大步拼命逃窜的背影,已经进了林子,术赤哈一边叫人去追,一边派人把小船钩到岸边,只见船上空空如也,胡乱扔着几根木把顶着打磨过仍有锈迹的枪头,像长枪又太寒酸,不由得越发瞧不起毛文龙的兵来。

  后金的大大小小的将领都知道,毛文龙穷的要当裤子了,关宁军守着锦州和山海关间的大片良田,领着双倍的丰厚饷银,却只敢倚城放炮,不是万不得已,那个明军将领也不舍得让手下的骑兵出城野战。毛文龙的兵大多是原先的辽民,游过海去能有件破衣服都算不错的了,跟叫花子成了军似得。自己手下的二百女真兵长枪硬弓,除了几个将领有铁甲,其他的大多数都穿了一身防寒保暖防护力也不错的棉甲,以骑兵对步兵,那一次不是几百真女真兵破几千明军,毛文龙的叫花子兵拼上几条烂命也换不下一个女真的好汉子。于是一心要抓住那几个跳船的逃兵,问出毛文龙的军力和去向。

  于是乎,二百女真兵留下五十人守着马,其他都步行追入了林子里。女真兵纷纷从背上拿下背着的硬弓,搭箭射向逃得飞快的明军逃兵,只是明军先跑了百八十步,树林子里遮掩物又多,硬弓也只能射个七八十步就力竭了。

  一时间竟越追越深,术赤哈一边追一边左右打量这片树林,只见野林子树木参天,密密麻麻,却安静的很,心下警觉了起来,挥手正要下令停止追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林地里一群伏在地上身上扎着树叶灌木枝条的“野人”扑将上来,由树上也跳下无数“野人”,女真兵正弯弓搭箭,来不及换刀,被这群“野人”一拥而上,七八个对付一个,有的用刀,有的直接几人全身压上拿着匕首一阵乱捅,打得女真兵猝不及防,一时间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术赤哈本来就追的靠后,见此情景怎会不知道中了埋伏,逢林莫入这句老话刚刚浮现在脑海之中,见手下已经陷入重重包围,挥刀斩杀一个手持短刀的“野人”后大吼一声,“撤出林子,到马哪儿去!”便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向林子外逃去。心里只想汇合看守马匹的五十人再寻机而战,几个亲兵为了保护术赤哈接连被“野人”扑倒,刀子入肉的噗哧噗哧声不绝入耳,术赤哈也顾不得身后,只得没命的逃向林子外去,跌跌撞撞的到了马匹留下的地方,术赤哈惊愕的发现,自己面对的是至少百十面盾牌围起来的杀戮场,自己留下的五十人现在能站着的仅有十余人,还个个带伤,狼狈的聚在一起,明军手持明晃晃的长枪从盾牌的缝隙内,像毒蛇吐信一样,每伸一次,都要带走一条鲜活的人命。

  术赤哈未及转身,便见到一身穿大红战甲的将领冷冷地一挥手,数十只羽箭就笼罩了自己身周,一阵弓弦声后,术赤哈双目圆睁,颓然倒地。

  此战,全歼女真兵二百人,无一漏网。耿仲明所部虽然是伏击,但是因为大多是布衣无甲,凭的多是一身血勇,却也战死了二百多人,尤其是围杀看马的五十个女真兵,先被强弓一阵急射,又是一场硬对硬的厮杀,无法取巧,竟然战死了上百名士兵。

  不过这一仗的斩获,先是女真兵连夜奔驰,还下马步战,在树林中遭遇埋伏多时的优势兵力的明军,明军又在数月前获得皇帝专门遣水师送来的甲胄兵器,吃了数月饱饭的士兵还领了补发的军饷,士气旺盛之际,连番算计之下,取得如此胜绩,已经是大明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大胜了。

  耿仲明命人斩下后金兵的脑袋留计军功,又获得百多匹好马和军械旗帜,心中大喜过望,接着又做他的疑兵去了。

  另一边毛文龙军中大队人马天亮时浩浩荡荡从铁山堡外路过,吓得堡内剩余的兵将战战兢兢,谁知毛文龙大军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一路向宣州方向进发。他越塔直扑高地去了!无视堡内数百残兵,这是赤裸裸的鄙视啊!不过我喜欢,好歹不用送命了。站在城墙之上守了一夜的明军降兵长出了一口气,但是看这兵甲鲜明,刀枪如林的阵势,尤其是队伍里还拉着十几门佛朗机小炮,这是乌鸦变凤凰了吗?这还是皮岛的叫花子军吗?

  难道这天要变了不成?不少明军的降兵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