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人头攒动,城外面也是人潮如海。明军的军官们忙着督促士兵们向城下投掷擂石滚木,老兵都躲在箭垛后,偷瞄一眼,猛地一射也不管是否射中了人就立马闪身躲回箭垛后,一个新兵投出的石头砸中了蚁附攻城的后金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城下后金兵的重箭射穿了脖子,眼看就活不成了。城门楼子上插满了箭,看上去像长着一身尖刺的豪猪,城上城下箭如飞蝗,士兵们上下城墙都要举着盾牌,孙传庭顾不得擦去脸上的尘土,在城门楼里组织防御。
这是围城的第二天了。大同还在明军的手中,(因为地处黄土高原东北边缘,且扼晋、冀、内蒙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大同有“北方锁钥”之称。)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孙传庭前一段巡边,痛加整治。这次才有外围的戍堡发狼烟报讯,大同才来得及提前防备。本来这大同虽是边关重镇,可是大多数来的不过是蒙古部落,比明军还穷的厉害。不是穷的过不下去,谁愿意攻打有高高的城墙做防护的大城啊,来了也都是顺道抢上一把附近的村镇。所以明军也能跟蒙古部落菜鸡互啄砍几颗人头报功。
大同总兵尤世禄率大同守城军兵二万六千人以及周边各堡及时收缩回大同的兵马也有三千来人,加上跟着孙传庭巡边的三千新练的天勇军,这就是大同的全部守城力量。按理说跟后金的兵差不多一比一。孙子兵法里面说:是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势均力敌的兵力却被围着打是因为后金这三万兵是战兵,还有差不多数目的民夫,辅兵。大同城里这三万兵是纸上的数。尤世禄二万六千兵只吃了二成半的空饷,已经算是不太贪的将官了。迎来送往,上下打点,不会这些你还能在官场里混除非你爸是李刚。那一个总兵才有多少俸禄,又没有冰敬,碳敬,投献,等诸多名目的灰色收入,吃空饷实在是为数不多可以来钱的门路啊。
可是真正可恼的不是大同的兵马只有一万五千人,而是大同城里管粮仓军械库的官老爷们实在太能干,粮仓除了上面半截子装的是粮食,下面都是沙土。军械库里成千上万的弓弩羽箭,守城器械,甚至钢刀长枪竟然真的是在账上存在,一大半早就被军需官倒卖给了晋商,晋商又假托西蒙古大汗攻打东蒙古高价购入兵器之名,悄悄地卖给了现在城外磨刀霍霍的后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卖刀给仇敌,这钱花都没花掉,仇敌拿着你卖给他的刀子来砍你的头。现世报也没这么快的。
一群拿着钝刀锈枪,看着城外明晃晃的刀枪剑戟,还是自家造的什么感觉。一句话,造孽啊!
幸亏大同城内一名女商人名唤周莹的,把自己经营的准备提炼灯油用的几百翁的黑油贡献出来,孙传庭将黑油在第一天战事最猛烈的时候抛洒在城门外的攻城车上,数个小校冒死用火箭点燃了黑油,轰的一下子点燃了攻城车和数十名最为悍勇的白甲兵,士气大振,才勉强击退了最危险也是最猛烈的第一次攻城。
后金军见大同有备,不愿困于坚城之下,竟大胆的在城下分兵,堂而皇之的派出两路人马,四处劫掠周边各小城寨村镇。天勇军初创,虽有一腔血勇,却不是八旗铁骑来去如风的对手,再说守城还能打出二换一的战损比,出去还不是一样有去无回。只是因为后金人口稀少,不敢消耗过多怕伤了元气才在第一次最猛烈的攻势后采取了围城。
可这下山西的老百姓遭了殃,一路烧杀劫掠,除了掳掠壮丁和妇女,基本上就是蝗虫过境,一扫而光。后金兵什么都要,粮食,牲畜,衣服,农具,统统抢走,八旗兵是主子,可是辅兵不是啊,回去还要乖乖种地才有口饭吃,在后金军粮可是从来不准拖欠的。宁愿饿死种地的奴才也不能饿着打仗的主子们。
后金攻入山西,围困大同的消息刚一传到京师,弹劾孙传庭失职无能,虐待边将,致使边防松弛,失地丧民的奏章就雪片一样的堆满了王海的案头,王海敏锐的觉察到,这个反应速度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内外夹击,丝毫不给孙传庭喘息辩解的机会。作为宣大第一线的指挥官,罪责难逃,而越级提拔孙传庭的不正是王海,崇祯帝自己吗?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若是此次大同失守,宣大三抚三镇边防崩溃,孙传庭失职被参,那么作为刚刚登上至尊宝座的王海岂不是要被贴上一个识人不明,无能之君的标签,那么谁才是渔翁得利的那个背后的黑手呢?
王海感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是对自己的严重考验,败了,就是危,处理好了,危中有机,那就是一个自己彻底整治九边烂局的一次最好的机会。
王海当即决定,速召兵部尚书孙承宗,户部尚书毕自严入宫觐见。朕要化被动为主动。化危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