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妈妈没有妈妈了

  吃完整整十个肉馅饺子又喝了半碗饺子汤,吴奶奶脸色难得红润的躺在被窝里。

  吴秋梅端着碗出来,林晚正拎起剩下两份饺子:“给,妈,咱们也吃吧。”

  屋里屋外都没椅子,两个人也不去前屋,就坐在里屋的门槛上吃着这顿沉默的晚饭。

  吴秋梅一边吃一边沉默的流眼泪,她见到吴奶奶的第一眼就知道吴家她的几个哥哥嫂嫂已经把老太太熬到头了。

  豆大的眼泪砸进碗里和饺子汤混到一起。

  就这个时候,前屋几个拖着鼻涕的孩子冲过来。

  几个女孩缩在后面只敢拿眼瞧,几个男孩直接蹲到门槛边上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林晚和吴秋梅手里的碗。

  白面的肉馅饺子,这是在家里过年时才有的吃食,几个孩子像恶狗一样的盯着。

  一个个挂着浓绿色长长的鼻涕,要掉下去的时候就耸动一下鼻子声音很大的吸回去,或是直接用袖子蹭蹭,脸上袖子上都黑腻腻的。

  林晚和吴秋梅的胃口全没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把碗放到一边,手都没完全收回来,几个恶狗一样的孩子已经一拥而上把碗里的几个饺子抢的干干净净,缩在一边的女孩们,等前面男孩吃完才上前来用舌头舔舔空碗上的油星。

  林晚看的实在不忍心,但她也不是什么烂好心,别过头去,和吴秋梅两个继续收拾屋子。

  吴家的几个儿子没管这边的事,只有吴家大哥晚上的时候过来:“你们两个晚上要是没地方住可以跟二妞她们挤挤。”

  二妞应该是那几个舔碗的女孩之一。

  “不必了,我和我妈守着奶奶。”

  林晚客客气气的说完,拉着吴秋梅进屋,她实在有点受不了这一家人了。

  因着到底她是个博士,是华清大学学生这样身份,吴家大哥压着怒火没直接发飙。

  其实心里对妹妹回来这件事很不满,也不知道老太婆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给远在京市的吴秋梅报信。

  他走了,母女两个简单洗漱就在吴奶奶的床边打地铺,吃完饺子的吴奶奶难得不再觉得身上痛苦,安稳的睡着,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

  第二天一早,林晚醒过来就听到吴秋梅哽咽的哭声,她站起来,看到床上的吴奶奶还保持着微笑,但是已经完全没了气息。

  这种直面死亡的冲击像是在喉咙里塞入一块巨大的石头,明明昨天看到那样恶臭肮脏的屋子都没吐,结果现在林晚只觉得有什么从胃里一瞬间就涌到口腔。

  她奔出去扶着墙边剧烈的呕吐。

  办丧事的速度比林晚想象的要快的多。

  昨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吴家今天全出动,奔走报丧的,准备酒席的,扯皮墓地的全出来了。

  就是没一个在意老太太的寿衣。

  还是林晚受吴秋梅嘱托到镇上的店里临时买了一套。

  吴秋梅早上哭过,白天已经不哭了,默不作声地把老太太的寿衣给她换上。

  看着几个哥哥用一张破木板把老太太抬到前厅。

  屋外站着族长,门前横一条板凳,上面竖着搭着一条白毛巾,来奔丧的男的跪拜,女的不让跪,站着鞠躬,然后再跨过横着的板凳进到前厅。

  老太太的脸上用石头压着一张黄纸钱。

  几个吴家儿子媳妇哭的震天响,反倒是吴秋梅领着林晚穿着麻衣跪在一边麻木着脸。

  林晚感觉的那些吊唁人的目光,不管年纪大小,看到她的时候,眼珠都不转的盯上几眼。

  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缠上小腿的恶寒感,明明她穿着麻衣,身前还停着老太太的灵。

  起身上厕所的时候,她听到屋外的议论。

  “到底还是要生儿子!你看老太太那个女儿嫁出去这么多年临到死才回来,结果一滴眼泪都不掉的。”

  “谁不说呢!这个节骨眼回来,那是等着分老太太的钱呢!”

  “她一个女儿哪里有资格!”

  几个人手里夹着烟说的热闹,看到林晚出来上厕所,脸上带着亵玩的笑容,有人用嘴努努林晚的方向:“喏,博士女儿呢!要不然你说吴老大几个怎么会同意吴秋梅回来。”

  “嘿嘿嘿!还没睡过博士咧,也不知道这博士是不是滋味更好!”

  同伴还要附和,兜头一桶屎尿直接泼过来,几个人原本正在哈哈大笑,这下里里外外全是粪尿。

  “呕!”

  “呸!”

  “呕!”

  一时间几个人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只顾着吐,冲到水井边上趴在地上漱嘴。

  林晚嫌弃的把手里刚刚挑大粪桶的扁担扔到一边。

  洗洗手继续回到灵堂。

  那几个人要闹,可是死者为大,灵堂上不能高声,一个两个只好吃了闷亏,这下剩下的人也全都知道这个林晚不好惹,那些窥探林晚的目光收敛不少。

  那几个人连白事的酒席都来不及吃就赶紧跑回家里换衣服洗澡。

  连带着那几个人的家里都变得臭烘烘的。

  守灵的女人不让吃席,男人们已经到一旁的屋子里开席。

  老房子不隔音,喧闹的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吴秋梅的几个嫂子偷偷从麻衣下面摸出来藏得饭菜趁着没人来坐到一边偷吃。

  头七不沾荤腥在吴家几个儿子媳妇面前是压根不存在的事情,只有吴秋梅还笔直的跪着。

  隔壁不时传来大声的笑闹,几个吴家儿子作为酒席的主人,个顶个的在吹牛,巨大的嗓门中气十足半点没有伤心的样子。

  林晚跪在吴秋梅旁边听着看着,她心里想这些吴家人没有心,为什么那些参加酒席的人也能笑出来?

  这明明是白事,却像笑得像红事一样。

  停三天灵直接下葬,直到看到老太太的棺材埋进土里不见踪影,吴秋梅绷着的弦似乎一下子断掉,其他吴家人连纸钱都不屑烧完,随便扔在地上火柴一点就回去了。

  剩下林晚和吴秋梅一点一点把那些叠在一起的纸钱分开好烧。

  吴秋梅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她不是那种嚎啕大哭,没有声音,但是泪水像是眼睛直接倾泻出来一样。

  “晚晚,妈妈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林晚听到这句话不由的顿住,心中突然无限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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