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贞右手撑着下巴,双眼放空,面前的兵书摊开着,这一页已经驻足了许久。
奕棋偷偷瞄了好几眼,秦兰贞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很久,她担心她手臂会麻,想开口又怕打扰,欲言又止得几次张口。
“小贞儿,睡了吗?”
月上中天,眼看就要子时了,奕棋正要鼓起勇气叫秦兰贞,外面就传来了秦士景的喊声。
沉思中的秦兰贞立马回神,起身应道:“没睡。三哥,你进来吧。”
秦士景得意得拍着齐弘缵的肩膀:“我就说嘛,今日要守夜,小贞儿不会睡着的。”
齐弘缵失笑,跟着他走了进去。
“小贞儿,看三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秦兰贞回头一看,秦士景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三哥,你买了糖葫芦。”
她欣喜得跑过去。
“我可是特意为你买的。”秦士景瞥了眼桌上的兵书,“小贞儿,别看书了,我们来下棋吧。”
“好。”
沈碧梧听到秦士景和齐弘缵回来了,跟了过来,进来就看见齐弘缵挨着秦兰贞坐下,正看着她和秦士景下棋。
“三表哥、殿下,你们回来了。”
秦士景应了声。
秦兰贞抬眼:“表姐,你过来了,姑母一个人在屋里吗?”
“母亲在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齐弘缵稳如泰山得坐着,他不信沈碧梧敢让他走开。
沈碧梧果然没说话,她坐到了秦兰贞另一边看着。
秦士景一见,不满道:“你们都帮着小贞儿可不行。老八,你过来帮我。”
沈碧梧含笑不语。
秦兰贞看了看三哥,笑道:“哥哥,你去帮三哥吧。”
齐弘缵不动,秦士景一把攥住他,拉倒了自己身边。
齐弘缵郁闷得瞪了眼秦士景,又暗暗瞪沈碧梧,无奈坐到了他身旁。
屋里热热闹闹的,外面寒风刺骨。
出了正月,宁安城连着下了两场大雪,秦天舞体寒,受不住这冷,大病了一场。
沈碧梧一心扑在她身上,秦兰贞也是寸步不离。
一直进了四月,冰雪消融,天气一日日回暖,秦天舞才好了。
与此同时,西境传来消息,秦天勇将西羌军队打得连连败退,西羌新王举国无条件投降,彻底归顺黎国。
西境战事结束,秦天勇不日就将回宁安。
秦兰贞日盼夜盼得数着日子,直到五月端午节过后,秦天勇领着秦士勋、李静晖才回到了宁安的武诚伯府。
秦兰贞听到门房的报信,提着裙子就跑出了门,秦士景和齐弘缵紧随其后。
“爹爹!”
秦兰贞冲到刚进门的秦士景面前,大声喊道。
秦天勇笑了:“贞儿又长高了。”
这半年,秦兰贞不仅高了,现在都到秦天勇的肩膀了,还更苗条了。
秦兰贞嘻嘻笑道:“爹爹,你没受伤?”
“没有。”
“大哥呢?”
“擦破了点皮,不碍事。”
秦兰贞上下看了他一会,气色红润,动作举止一切正常,便放心得转向了李静晖:“李哥哥,你受伤了吗?”
“没有。”李静晖笑着回道。
秦兰贞观察了下,外表看去,确实没有异常。
“贞儿,进去吧。你就打算将我们拦在门口?”
秦兰贞不好意思得让开了路。
秦士景和齐弘缵迎上前来。
秦天勇诧异得看着齐弘缵,没想到他还在。
“殿下。”
“二表舅,无需多礼。”
“礼不可废。”
秦士景心虚得看着行礼的秦天勇三人,默默站到了父亲身后。
“殿下,宫里没有来人吗?”
齐弘缵笑着道:“不曾。”
“西羌战事结束,我要回汴安述职,可以护送殿下回去。”
“父亲,你的意思,我们要回汴安了?”
“恩。西羌是我打下的,这功劳我定是要回去领的。”秦天勇霸气道。
“太好了!”秦士景激动了。他很想母亲他们了。
进了东院,还没进屋,秦士景就喊:“姑母,我们要回汴安了!”
秦天舞听到声音,扶着流莺和沈碧梧的手走出来,“二哥,我们真要回去?”
“恩,回去。后天就启程。”
总算能回去了,从她跟着秦天勇来宁安后,这都六七年过去了,她比秦兰贞他们还呆的久呢。
沈碧梧跟在母亲身旁,看了眼秦士勋便转开了脸,两颊浮上一层红晕。
回去后,定了日子,她就要和大表哥定亲了吧?
“表姐,你怎么了?脸比季姐姐家的红果还红。”
沈碧梧尴尬道:“没事,可能屋里太热的缘故。”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了,若是母亲没告诉她,她也不会脸红。
众人进了屋,秦天舞问了下西羌归顺之事,秦天勇言简意赅得回答了,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黄振派了人来。
秦天勇起身出去,一直到了晚上才回来。
隔天,他就派了秦士勋带着人离开了。
秦天舞好奇,在晚上大家一块用晚膳时便问了出来:“二哥,士勋去哪了?明天就启程了,他不回来,明天可赶得上?”
“黄振发现了乌突王室后裔的踪迹,我让他去看看。他应该是赶不回来,明日,我们先走。”
秦兰贞一惊,立马开口:“爹爹,是发现坦莉姐姐了吗?”
“不清楚,所以我让士勋去看看。我离开宁远都军司这段期间,就由他处理相关事宜。”
“爹爹,坦莉姐姐救过我,可以…”
“贞儿,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秦天勇打断了她,声色俱厉道。
秦兰贞吓了一跳,闭嘴了。
齐弘缵担心得看着她。
秦天舞见状,便道:“二哥,士勋可有危险?”
“小妹,他未来的路注定是有危险的。”
秦天舞闻言,看向了身旁的女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秦兰贞彻底沉默了,用完饭就转身出了屋子。
李静晖见了,也出了屋。
“小五。”
“李哥哥。”
“士勋会妥当处理的,你别太担心坦莉小姐。刚刚屋里有殿下,也有小太监,有些话并不适合出口,先生是不得不打断你。”
秦兰贞听了,心里舒服了许多:“我知道了,多谢李哥哥。”
“那我先走了。”李静晖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齐弘缵,大步出了院子。
他一走,齐弘缵便到了秦兰贞身旁:“贞儿。”
“哥哥,你也要回屋了吗?”
“他与你说了何话?”
“李哥哥吗?”秦兰贞见他神情认真,想到李静晖的话,自然不能全说了,便道:“他让我不要担心,大哥会处理的。”
齐弘缵问道:“那个坦莉救过你,大表哥自然会报答,你为何要担心?”
秦兰贞纠结了会,压低声音道:“哥哥,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答应我,不要告诉皇宫里的任何人吗?”
“你说。”
“坦莉姐姐不是大黎人,她是乌突王室后裔。爹爹不可能放过她…可她又救过我,我不想她受到伤害。”
齐弘缵这才懂了,“我明白了。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谢哥哥。”
第三天,阳光普照,秦天勇带着众人启程回汴安,秦士勋果然没有出现。
秦天舞忧心忡忡,想到昨晚上秦天勇的话,又稳了稳心神。
秦天勇没有说别的,只说一定会让秦士勋在定亲前回汴安。
秦兰贞和秦天舞、沈碧梧坐在马车里,看着宁安城在身后远去,一股淡淡的不舍萦绕心间,也不知她能否再次回来。
来时,她十岁;走时,她已经十三岁,在这里,她有了自己的梦想;在这里,她的梦想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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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汴安城,看到城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听到热闹的带着汴安独有韵味的叫卖声;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香气,秦兰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汴安的热闹,果然是边陲之地不能比拟的。
进了西城门,街道两旁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秦兰贞偷偷打开帘子,迎面看见的都是一张张崇敬、喜悦的脸庞,甚至有人跪下对着他们磕头。
“表姐,你看。”秦兰贞震动不已,拉过沈碧梧指给她看。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和母亲她们坐在楼上,看着爹爹他们进城,那时候她感觉到自豪、兴奋。
现如今她跟着爹爹进城,身处其中,感受又截然不同。
仿佛她也成为了宁远军的一份子,受到百姓们的热烈欢迎。
秦天勇带着齐弘缵去了皇宫。秦士景则和秦兰贞等人先行回府。
武诚伯府门前,正门大开,一名穿着月白色锦衣的少年正安安静静得等着。
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他抬起头来,脸上立刻扬起笑容:“三哥!”
秦士景定睛瞧了瞧,不确定道:“士雄?”
家里能叫他三哥的弟弟只有秦士雄了。
“唉!”
秦士雄上前,看着秦士景跳下马,任由他打量着。
“三哥!你们可回来了。祖母、母亲、大伯母她们可否惦念着呢。”
“好小子,长这么大了。我印象里,你还是个奶娃娃呢。”
秦兰贞他们离开时,他才七虚岁,可不是奶娃娃。
“三哥,五姐姐呢?表姐,还有姑母她们?”
“都在马车里呢。走,我领你去见她们。”
秦士景搭着他肩膀,进了府,一路到了二门处,正好看到秦兰贞三人下了马车。
“姑母,小贞儿,看看这是谁?”
秦兰贞回眸,看到三哥身旁清俊少年:“士雄?”
秦士雄上前,礼貌得给秦天舞三人行礼,而后便粘着秦兰贞道:“姐姐,你可回来。我好想你。”
“你都长这么大了。”
“姐姐,你都离开三年多,将近四年了。我也该长大了。”
秦士雄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秦士景的粗犷,反而儒雅有礼,看得秦天舞三人啧啧称奇。
“士雄,你可一点都不像武将之子,反倒像文臣之子。”
秦天舞笑道。
“我跟着二哥,师从郑大儒,不曾学武,让姑母见笑了。”秦士雄腼腆得回道。
秦天舞忙道:“你这样挺好。那位郑大儒将你教的极好。”
“多谢姑母夸赞。姑母,祖母还住在定安伯府的福寿园,母亲她们都在福寿园里,我领你们过去。”
“好。”
秦天舞看着秦士雄温文尔雅的样子,又满意又失落,可惜他年纪小了沈碧梧四岁,否则这才是她理想的女婿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