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渐渐爬升,夜色退尽,天彻底亮了。
七峰山山顶云雾缭绕,秦兰贞不由自主得伸出手触碰,然而只抓了一手的空气。
“贞儿,别离山边太近,小心摔下去。”
秦士勋将人拉回到山顶中间。
秦兰贞好奇道:“大哥,我怎么抓不住它们。”
“它们也就是看着离我们近罢了。日出看了,我们下山?”
秦兰贞没回答,转头就问沈碧梧:“表姐,你好些了吗?”
他们在山顶也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沈碧梧恢复了一些体力,回道:“我好多了。下山吧。”
山顶上都是些石头和树,也没别的好玩。
“好,大哥,那我们下山吧。”
秦士景默默得走在了最后。
天亮了后,他就回头看了,屁股上好大一块水渍,这不知情的,以为他这么大人了还尿床呢,简直丢人。
“三哥,你快跟上。”
秦兰贞越过李静晖,朝着最后的秦士景喊。
“我知道了。”秦士景郁闷得回道。
太阳出来后,山顶上的雪又开始融化了,踩在上面偶尔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上山时大家为了看日出,紧赶慢赶得往上爬。这看完了日出,下山时心神松弛,慢慢悠悠得往下走。
“前面又是难走的一段路,大家还是要小心些。”
秦士勋走在最前面,给大家领路。
秦兰贞边走边看,云层渐渐往身后退去,她不由自主得哼起了歌。
沈碧梧受她鼓舞,心情放松了许多。
“啊!”
沈碧梧一声尖叫,脚下打滑,往一侧倒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山顶并没有多远,是七峰山上最险峻的一段路,一侧就是陡峭的斜坡,斜坡上几乎看不到树,只有乱石和杂草。这要是掉下去,人不知要滚到哪里,想来不是重伤就是死。
沈碧梧上山时平安度过,没想下山时踩到了一小块滑冰,人就失去了平衡,往斜坡那一侧倒去。
秦兰贞离她最近,想也不想去抓,可惜没抓到她的手臂。
秦兰贞反应不可谓不快,往前跳了下,手下移搭在她的腰背上,用力得往山壁方向推去。
沈碧梧因为她这一推,整个人终于不后倾,反而往前扑去,差点撞到了山壁上。
她侧了侧身,一边撞向山壁,她顾不上疼,转头往秦兰贞的方向看去。
秦兰贞因为反作用力,除了脚还算在道路里面,大半个身子已经凌空了。
秦士勋听到呼声,回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喊:“贞儿。”立马往秦兰贞那边跑。
秦士景也差不多,马上往前跑。
兄弟俩心纠集在一起,深深觉得要完——
就在这刹那,李静晖不管自己的安危,飞扑上前,在最后关头抓住了秦兰贞的一只手,托住了她。
可他自己也是半个身体悬空,因为下沉的力道正肉眼可见得往外滑。
秦士勋和秦士景忙上前保住他。
秦士勋道:“静晖,你抓紧贞儿,别让她掉下去!”
李静晖双手青筋蹦出,死死咬着牙关,连开口回复都顾不上。
秦兰贞也不敢说话,抬着头望着上方,将李静晖充血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沈碧梧想上前帮忙,又碍于礼数和自身的柔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秦士勋抱住李静晖的腰,秦士景抓住他的脚。
兄弟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李静晖一点点扒拉上来,然后三人又齐心协力将秦兰贞拉了上来。
秦兰贞一上来,三个少年就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的地面上,也不管有没有水了,后怕得看着秦兰贞。
沈碧梧双手发抖得抱着秦兰贞哭,连声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贞儿,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秦兰贞着实吓得不轻,傻傻得被沈碧梧抱着,也没顾上劝解。
李静晖双手脱力,不受控制得发着抖。
秦兰贞并不重,可李静晖说到底也才十四岁,力气再大也有限,双手死命抓了这么久,已经达到了极限。
好在人最后救上来了,也不白费他这一番坚持。
坐了一会,秦士勋恢复了一些,心情也平静了许多,拍了拍李静晖的肩膀,郑重道:“静晖,谢了!这个恩情,我记你一辈子!”
秦士景一听,也立马道:“对,李大哥。多谢!要不是,小贞儿这会可悬了。”
一想起刚刚的那幕,秦士景仍旧后怕着。
不说自家妹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出了事,父亲不定责罚他们;就说自家妹妹可爱又善良,他们作为哥哥,也绝不希望她出事。
秦兰贞也平复了心情,抱了抱沈碧梧:“表姐,我没事。你别哭。表姐,你受伤了吗?”
沈碧梧哭着摇头:“你还问我,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秦兰贞抬起左手给沈碧梧看。
沈碧梧却指着右手问:“你右手呢?可是伤了?”
三个少年都看向了秦兰贞。
秦兰贞缓缓动了动右手,无奈得点了点头:“好像是伤到了。李哥哥,你手还好吗?”
她的右手抬不起来,还不自觉得发抖,抓着她的李静晖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李静晖笑了笑:“没事,就可能拉伤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李哥哥,谢谢你!”
望着李静晖明媚如春风的笑容,秦兰贞满心感激。
“你们都受伤了,那我们快下山,回了宁安城找大夫给你们看看。”
秦士勋立马站起来道。
众人没有异议。
秦士勋欲言又止得看了看沈碧梧,想嘱咐一句走路小心些,又怕她多想,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己走到了秦兰贞和沈碧梧的身后,默默保护着。
秦士景依旧走在最后,看着前头屁股上已经和他一样的秦士勋和李静晖,挑了挑眉,心安理得了。
奕棋和诗酒看到少爷、小姐们终于下山了,刚想叫人呢,就发现他们全身脏兮兮的,奕棋道:“小姐,你怎么了?”
“奕棋,扶你家小姐上车,她手臂受伤了。你注意着点。诗酒,你也照顾下表妹。静晖,我扶你上马车。”
李静晖两只手都在发抖,不好上马车。
众人上了马车,安安静静的。
奕棋和诗酒就更不敢说话了。
车夫听了秦士勋的吩咐,在保持马车平稳的基础上,尽量加快了速度,在辰时二刻,众人终于进了宁安城。
“等等!马车里坐的可是武诚伯府的公子?”
一进城,马车就被人拦下了。
秦士勋听到声音,郁闷得扶额,外头不用想,听声音他就知道是季襄。
秦士勋不愿意面对热情过度的季襄,推了推秦士景,示意他去。
秦士景看了一圈,大哥不乐意去,好像只能他去了。
他撩开帘子,看着马车前方的季襄道:“季小姐,好巧啊,在这碰到你。”
刘家那事发生后,季安人隔天就到了武诚伯府。她是怕武诚伯府将迁怒季襄,这才特意领着女儿上门致歉。
毕竟要不是季襄躲开了,可能后面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秦家都是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去怨怪季襄。不过季安人的举动,让秦天舞和秦天勇都很满意,还说了让季襄时常来玩。
不过也不知那天季安人看出了什么,倒开始约束起季襄,再加上秦士勋并不经常待在武诚伯府,季襄就几乎没来。这段时间,秦兰贞倒不怎么看到季襄。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季襄知道刘美成了秦天勇的妾室后哈哈大笑的样子。
“原来是秦家三少,秦士勋呢?可在马车里?”
“在的。不过秦小姐,我们马车坐满了,而且我妹妹受了伤,要赶回武诚伯府看大夫呢。你可不可以让让路?”
没等季襄开口,旁边便又传来一个声音:“秦小姐受伤了?可严重?”
季襄和秦士景看过去,就看到了刘二少爷和刘三少爷。
秦士景抽了抽嘴角,今儿是什么日子,他们刚进城,怎么一个个得都在城门口等着他们呢!
马车里,秦士勋不悦得皱了眉。
“秦三少爷,我家养着一个坐馆大夫,医术高超,要不让他给秦小姐看看?”
秦兰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刘家这两位少爷有什么毛病。
上次,刘二少爷明明被她打了一巴掌,刘家半点反应也没就算了,这两人还如此上杆子奉承,半点不见不情愿,仿佛她上次打的是空气,而不是刘二少爷的脸!
秦士景淡淡道:“二位好意心领了,不过不需要…”
“听到没有,刘二、刘三,不需要!我说,你们俩打什么主意呢?该不会是想娶秦小…”
“季襄!”秦士勋一把掀开车帘子走了出去,厉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我妹妹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季襄愣了,她还从没有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秦士勋,忙想解释:“没,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
“闭嘴!”秦士勋大声呵斥,说完看也不看她,盯着刘家二位少爷道:“刘二少爷,刘三少爷,我家有人受伤了,要赶回去。你们可以让开了吗?”
刘家两个少爷摄于秦士勋的气势,立时偃旗息鼓,忙不迭得退后。
“走!”
从头至尾,秦士勋再没看过季襄一眼。
季襄红着眼睛,一直看着马车消失不见,终于气恼得跺了跺脚,哭着跑回了家。
秦兰贞看着面色不愉的秦士勋,左手搭在了他手臂上:“大哥——”
“我没事。你们受了伤,偏偏什么阿猫阿狗都跑出来捣乱!”
秦士景欲言又止得看着他。
秦士勋见了,不悦道:“士景,你想说什么?”
秦士景挠挠头,对上四双眼睛,动了动嘴,张了张口,好一会道:“大哥,我说了你可不要不高兴…”
秦士勋不耐烦道:“说!吞吞吐吐的,我更不高兴!”
“那个…那个…你衣服后摆有一大块水渍没干…刚刚你走出去站着,怕是都看到了…”
秦士勋怔了怔,扭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只见臀部的位置老大一块湿着,看上去就像他失禁了似的。
秦士勋一把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秦兰贞、沈碧梧和李静晖想笑又憋住了。
诗酒和奕棋就更不敢笑了,只能死命忍着,肩膀却抖动得厉害。
秦士景怕被打,说完就飞速得往后退。
马车回了武诚伯府,秦士勋直接让车夫驾着马车,绕道后角门,进了府里,秦士勋才带着秦兰贞几个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秦士勋便道:“我们先回屋换衣服,贞儿、碧梧你们若是要洗漱,我让厨房烧水。奕棋,诗酒你们伺候好自家小姐。”
说完,又叫了一个下人过来道:“你去东院禀告姑母,让她请个大夫回来。姑母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一会过去说。”
“是。”
秦士勋吩咐完,就飞也似得跑了。
众人各自散去,回屋整理、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