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楼里人声鼎沸,在屋里的北边的台子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拿着一柄纸扇,坐在一张铺着锦缎的桌后,正绘声绘色的讲着故事。
秦兰贞他们进去时,说书人正说到秦天勇带着人杀进乌突皇城。
兄妹俩个很快就被吸引了,站在进门处,听得认真。
“几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上来招呼,看着三人穿着华贵,身后还跟着小厮,态度很是热情。
“我们去二楼吧。”
秦士景和秦兰贞醒神,跟着李静晖往楼上走。
“李大哥,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父亲像天神一样突然出现在乌突皇城?”
秦士景好奇得低声道。
“说书人么,总要让故事吸引人,难免会夸张些。”
秦兰贞道:“李大哥,你也去了乌突皇城吗?”
“恩。我和士勋都是亲卫,先生让我们跟着。”
“那你和我们说说吧。”
“几位客官请。”
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跑堂的直觉这三人身份不简单,态度更恭敬了些,将三人请到了一间包厢前。
三人坐定,透过门口正好瞧见说书人,听得也清晰,满意得道:“把你们这最好的茶水和点心拿上来。”
跑堂的一听,连连应是,高高兴兴得退了出去。
李静晖道:“宁安遭受战乱许多年,这才安稳了半年多,物资遗乏。这最好的茶水是本地的一种细长的叶子煮出来的茶,本地人叫它浮茶。你们试试看,若是不喜欢就随意抿两口,等士勋来了,我们带你们去喝别的。”
“好。李大哥,你和我们说说父亲打进乌突皇城的事情呗。”
李静晖尴尬道:“我说的没有说书人说的好。”
“没事。李哥哥你说的比说书人真实。”
“那我献丑了。其实没有说书人说的那么玄乎。自从乌突那位四皇子被杀了以后,乌突大军群龙无首,兵败如山倒。先生一路将他们赶出了大黎后,出人意料得打进了乌突国。
当时,很多将军都以为可能这就结束了,全没想到先生一路打进了皇城。乌突国主曾经派人求和了四回,都被先生压下了。我们攻进皇城后,乌突国主带着人已经跑了。皇城里一片混乱。我和士勋跟着先生搜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搜到人。先生就命季将军、樊将军、陈将军分三路追赶。自己拿着地图研究,亲自带着我们去追乌突国主。追了十天十夜,才在乌突通往西羌的边境线上抓到了乌突国主。”
这说的确实没有说书人好,可兄妹俩个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是爹爹带人抓住的吗?”
“恩。季将军当时认为他会往东跑。乌突往东进入无边无垠的牧野大草原,且东边的高兰国追本溯源,祖上和乌突同宗同源。两国虽然曾经为争牧草发生过冲突,但从来没有爆发过战争,乌突国主去寻高兰国主庇护,情有可原。且比起另外两个地方,高兰国是最不可能去的地方。所谓最不可能的最有可能,季将军觉得没准乌突国主反其道而行之。”
“陈将军和樊将军都是往北去。一个往东北方向,一个西北方向。东北是乌兹国。乌兹国主是乌突国主的亲姑姑生的儿子,和乌突国主是表兄弟,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这么多年来两国关系也不错。西北是赫塔,赫塔现任王后是乌突国主的亲生女儿。”
秦士景听了,咋舌道:“我的天,这乌突国主和这么多国家有联系,那我们毁了乌突国,杀了乌突国主,这些国家都会恨我们吧?”
“或许有恨吧。不过我刚只说了谢谢国家和乌突的关系,没说和我们大黎的关系。像乌兹,听说乌兹国主最喜欢的女人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还有高兰,高兰国主的姐姐,是先皇的妃子,现在是太妃。所以这些国家和我们大黎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兄妹俩瞪大了眼睛,秦士景道:“怪不得他没去高兰和乌兹呢…这两个国家都和我们大黎有关系,那两位将军为何还从这两个地方追?”
“士景,国与国之间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就算高兰、乌兹和大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见得不会庇护乌突国主。”
兄妹俩听得懵了。
李静晖笑道:“这是先生说的。他说等以后我们长大了,就明白了。”
秦兰贞追问道:“李哥哥,那我爹爹为何想到去西羌边境?”
“这个是因为,先生偶然发现跟在四皇子身边英勇无畏的那些护卫是西羌人。那些护卫虽然一口流利的乌突话,都在临死时,其中一个人漏了漏风,蹦出了一句西羌话。当时在场的有先生、季将军,我和士勋几个亲卫。季将军还吐槽了一把,说没想到那人会说西羌话。我们都没将此放在心上。只先生很奇怪,派了人去调查。”
“调查到了什么?”秦士景好奇得问道。
“调查到的很简单,这位四皇子的母妃是西羌公主,这些人都是在四皇子很小的时候,就被西羌国主派到身边,保护他的。在乌突待了多年,这才说了一口流利的乌突话。”
“那又如何?”
秦兰贞不懂。
“先生说,这说明西羌国主很爱女儿,且爱屋及乌,对外孙也十分上心。而现在四皇子死了,西羌国主必是怀恨在心。赫塔、乌兹、高兰都和乌突国主沾亲带故,可只有西羌和乌突国主有一样的仇恨。这共同的仇恨可以做许多事,乌突国主极有可能会选择前往西羌。先生就带着我们这些亲卫去了。事实也正如先生所想。”
“父亲真乃神人也!”秦士景忍不住夸赞。
秦兰贞深以为然的点头:“爹爹好厉害。”
李静晖笑了:“莫说你们,这事以后,季、樊、陈三位将军对父亲可是心悦诚服。然后季小姐往伯府就跑得更勤了。”
“啊?”秦士景惊讶:“这两者间是何联系?”
“季小姐原来追着士勋跑,季将军是不同意的,觉得女儿家应该矜持些,做主拦了几回。这事以后,季将军再也不拦了。”
秦士景一听,哈哈大笑:“大哥估计懊恼极了,这可是父亲给他招来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哈。”
“扣扣。”门外响起敲门声。
跟着来的下人打开门,就见跑堂的一瘸一拐得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
“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小人没事,刚刚没长眼,撞到了贵人。几位客官,小人来迟了,请见谅。”
“没事,你真没事吗?要不要看看大夫?”
秦兰贞关心得道。
跑堂的怕是没想到贵人能这么为他着想,眼睑泛酸,差点滚下泪来,摇摇手道:“不用,不用,多谢客官好意。”
李静晖看了看秦兰贞,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这是治跌打扭伤的,若只是外伤,可以擦一擦。”
跑堂这下没忍住,掉了眼泪,颤抖着手接过药,不停地道谢着退了出去。
李静晖拿起茶壶,给两人斟茶,道:“你们尝尝看,可喝得习惯?”
秦兰贞抿了口,茶水微微带了点苦味,整体清爽有暗香,等咽下又感觉有点点甜:“好像有点苦,又好像有点甜…我挺喜欢的。”
秦士景放下茶杯:“一般吧,解渴应该不错。”
李静晖笑了笑:“秦小姐喜欢就好。”
“李哥哥,你别叫我秦小姐,你和哥哥们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这不合适。秦小姐排行第五,我叫你小五可好?”
“好呀。”秦兰贞念叨了两句小五,笑着道:“小五,还挺好听的。”
李静晖见她喜欢自己取的名字,心里也高兴。
秦士景道:“李大哥,你随身都带着药吗?”
“恩,士勋身上也有。打仗时经常受伤,不是我,也会是我的战友,所以我们都备了一些药,多是止血药、跌打损伤药。”
“那我回头也备一些。”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欢呼声,想来是说书人说到了精彩处。
他们刚刚都听李静晖说了,没听说书人的,也不知讲到了哪里。
“大哥怎么还没来?”
李静晖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到了头顶了:“看来他是出不来了。我们自己去逛吧。这要到午时了,我带你们去尝尝宁安酒楼里的饭菜,如何?”
“好啊。”
三人起身,出了绿意楼,一路往主街走。
李静晖给介绍着:“拐过这条街,你们就能看到宁安府衙。从府衙到伯府这一片属于宁安的东南,住着的几乎都是宁安的官员,偶尔有一两个大富商。不过因为战乱,富商们都走了,只留下空房子。”
“这边的治安也比别处好,很少有人敢在这一片闹事。”
“李大哥,那刚刚那个跑堂的不就遇到闹事的了?”
“那不算,顶多算是对方欺负了跑堂的。那人或许是哪家的少爷,或者是新来汴安的吧。”
“看,那就是府衙。”
李静晖指着不远处的宁安府衙。
秦士景和秦兰贞看了看,比起汴安的应天府来,这宁安府衙可算简陋了。
李静晖一边介绍一边领着两人走街串巷。
秦兰贞看得眼花缭乱,宁安的建筑大体都是泥坯房,远不如汴安的屋宇精致。可就是这样截然不同的风格,才更吸引她。
“李哥哥,那是何地?”
沿路走来,秦兰贞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两层小楼前,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热情得招呼着过路的行人,口里用甜腻的声音喊着小哥、郎君等词语。
有些路人埋着头,不敢乱看,飞快得走过;有些路人半推半就得被拉进了小楼。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就是男子。
秦兰贞和秦士景还从没瞧见过这样的情景,一时看得入神。
李静晖尴尬了,他只顾带着人逛宁安了,竟不知不觉逛到了这里。
对上兄妹俩求知欲爆棚的两双眼睛,李静晖硬着头皮道:“这是花楼,里面一般只准男子进,不准女子进。一般白天也不开,都是傍晚的时候开门营业。”
李静晖说到这,抬头看了看天,对呀。这大白天的,日头正好,这花楼怎么如此早就开门了?
秦兰贞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男装,应该没人认得出来她是女子吧?
“李哥哥,这儿这么热闹,还有这么多漂亮姐姐,我们进去看看吧?”
秦士景附和道:“对,我看我们就在这儿吃饭吧。我闻到饭菜香味了。”
李静晖着急,当着秦兰贞的面,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花楼的含义。
“那个…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这个地方不合适…”
秦士景道:“哪里不合适?”
他跑到一个绿衣女子面前,问道:“你们这可以吃饭吗?”
绿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虽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可穿得不错,想来是个有钱的主,立马笑意盈盈,还暗送了一阵秋波,奈何秦士景完全接收不到。
“自然是可以的。小公子,我们这不止吃饭,你想要什么都有呢…”
秦士景不适应得抖了抖,有些想打退堂鼓。
秦兰贞已经开口问道:“里面有何好玩的?”
绿衣女子看着唇红齿白的秦兰贞,边伸手边娇柔道:“公子想知道,进来看看嘛~”
秦兰贞一时不防,直接被她拉了进去。
秦士景一见,抬腿跟上。
李静晖想拦着已经晚了。
糟心得拍了拍额头,李静晖目不斜视得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