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自知自己身为百官之首,尚书左仆射,当朝宰相,不能像以前的宰相一样,放任这种事不管,任由这些大臣将朝堂议事变成党争之所,也就在这时候果断站起身来,大喊一声道:
“都安静!今日是朝堂议事,不是讨伐他人,一个个在御前大闹,成何体统,但有异议,且请讲出来,缘何要因其言逼宫!”
因杜如晦说这是逼宫,刚才大脑的大臣们才不得不安静了下来,只一个个两眼冒火地依旧瞪着褚遂良,恨不得将褚遂良生吞活剥,甚至在嘴里低声骂道:“世家败类!士林叛徒!”
而褚遂良这里则趁此机会继续表达起了自己的态度。
“陛下,突厥,蛮夷也!一旦我大唐不主动灭他,那他日必再入我中原!对于蛮夷而言,可没有所谓信誉二字,也不会讲究礼与不礼,他只知道我大唐繁华,尤其是这次得到我大唐府库之财后,只怕更有窃据我中原之野心!而突厥若亡我大唐,是何结果?必是尸横遍野,家家绝户!当年五胡乱晋之事,足以为证!”
“而且以臣愚见,我大唐虽有强兵,但有铮铮铁骨者少,如适才李药师李公所言,大丈夫少矣,以致于竟希冀以一公主换得和平,如此之族,一旦强番入侵,俯首称臣者必多,甚至与之狼狈为奸更不少!到时候,突厥一旦大胜我大唐一次,乃至直入长安,必有大量士族顺从,如此中国,将土崩瓦解!若有幸还能保住半壁江山,若不幸,国亡,天下亡,文明断绝!”
褚遂良说着竟两眼闪起了泪花,然后看向朝中攻讦他的那些大臣:“若是那样,你们可以像赵德言(投奔突厥,为突厥强大做出重要贡献的汉人)一样当汉奸,但我河南褚氏可不愿意!”
接着,褚遂良又道:“陛下,臣这里有一篇《六国论》,亦可照应今日之事,不知可否让臣在堂上念出来,使陛下与诸公听听。”
“危言耸听!又在朝堂上宣扬其论,还六国论,只怕又是蛊惑人心之言!”
“只怕陛下如今这样皆是受他蛊惑。”
“听听又何妨,不要如此激动,他刚才说的其实挺有道理的,突厥未尝没有灭我大唐的可能!”
一时,群臣们因此议论起来。
李世民倒是很愿意听听褚遂良的《六国论》,也就回道:“准!”
“谢陛下!”
于是,褚遂良便在堂上念了出来。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
“呜呼!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褚遂良念完后,就道:“陛下,犹如此论,我大唐若以媾和突厥之资封我大唐建功立业之男儿,也以待突厥之礼待之,则我大唐何愁不能对突厥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以臣之见,只要我大唐如此做,对其步步蚕食,是可以灭突厥的!”
“褚公大才!”
一直没说话的房玄龄不由得站起身来,对褚遂良拱手一拜。
杜如晦也笑道:“的确是大才,此论一出,今日朝堂之争当有结果也!”
民部尚书唐俭也站出来道:“褚公今日之《六国论》实乃警示世人之大作,听后能使人明晰是当为大丈夫,还是当做小媳妇!”
唐俭说着就道:“陛下,臣本不支持兴兵劳民,然现在也赞成定灭突厥为国策,若天下果亡于蛮夷之手,我太原唐氏亦不苟活!”
“清河房氏亦不如此。”
房玄龄回道。
“京兆杜氏也一样!”
一时,风向开始转变,一些世家大族官员开始因为褚遂良的《六国论》而转变态度。
李世民也因此说道:“传旨,将褚爱卿的《六国论》印万份,发与天下百官。”
众臣听后十分震撼,心道:“陛下这是要帮褚遂良扬名立言啊!”
反对和忌恨褚遂良的大臣们因此皆愤懑不平起来。
“陛下!”
褚遂良这时候忙喊了一声,道:“臣不敢欺君,此文章非臣所作!”
唐俭比李世民还着急知道是谁,忙脱口而出问道:“是谁?”
李世民也忙笑问道:“没错!此等道尽治国之理的佳作不是爱卿所作,当是谁所作?”
“在下的学生李崇。”
褚遂良回道。
“李崇?!”
政事堂内,一片哗然。
唐俭则不由得先说道:“若真如此,那这李崇凭此文章,便可在我大唐文坛占一席位,而为一大家!”
房玄龄这时候则对李世民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能有此论,那这李崇不仅仅配为一代文宗,当将来国之柱石!”
“竟然是他!”
而杜如晦此时却发起呆来,并想到了李崇曾提到过的“知行合一”四字。
李世民这因此惊喜不已,心道:“没想到这竟是自己崇儿的作品!此子或许真是得老天眷顾!”
“无论是谁,此文章都该刊印于天下人知道!”
李世民说了一句。
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并不相信褚遂良之言,而窃窃私语道:“听闻那李崇不过一将门之子,岂会有这样的文采,只怕是这褚遂良将自己的作品安到自己学生名下,而因此拉拢关陇将门。”
而因此有人附和道:“这个士族叛徒!八成就是如此想的!这文章要是传于天下,就算是他学生所作,他也会跟着名扬天下,而可以蛊惑到更多的人!”
“没错,陛下如今开始好战,肯定是褚遂良这奸佞挑唆的!”
跟着有人附和道。
虽说很多人不相信这文章是李崇所作,而认为褚遂良故意如此,但杜如晦是真的相信,在他看来,能提出”知行合一”理念的人,写出这文章,也不算稀奇,也就站出来对李世民奏道:“回到今日所议之事上来的话,以臣之见,我大唐厉兵秣马、整军备战,无论将来能不能灭突厥,都得试试,不试怎么知道,正如臣前日就也听得这李崇所言四个字:知行合一,凡事最忌空谈,当实践才知……”
……
“《六国论》和‘知行合一’真是你写和想到的?”
李靖来到李崇这里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