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4.最害怕的事

  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夜晚,寒风刺骨,杀意汹涌,孤零零的身影站在红月之下,抬着头,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

  野兽在愤怒地咆哮,但也就只有这么一声,下一秒,就被一道红色的身影直接穿透。

  长长的红色指甲显眼,环绕着丝丝血色雾气,可怖的怨气降临,百鬼退散。

  “对不起,我来迟了。”

  血月帅气地从天而降,见到许言也没跪下,反而用亲密的语气打着招呼,像是多年的老友。

  “地狱里没有水吗?”

  许言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哈?”血月满脸疑惑。

  刚刚许言就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物理还算有用的话,那一个水系灵魂就能把白奕按在地上摩擦,而不是这样粗暴地撕来撕去。

  “你今天有些奇怪。”

  血月跟在他面前说道,毕竟是女人,直觉总是准得一批。

  之前在旧世纪见她,浑身血气还披头散发的,总归有些吓人,现在虽然看不清脸,但也能感觉到那种绝色美艳。

  很奇怪,说不上来。

  “是假面又偷溜出去了吗?”血月扶着额头想了想,又自己摇摇头说,“不对,他闯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是破刃吗?她是恶,我们确实不好处理。”

  “我没事。”

  许言总不能说,他就认识个破刃,现在还跟他一起行动。

  看血月的样子,应该是把他当成白奕了,正好,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有血月在的话,那应该会安全许多。

  小船静静地飘荡在河面上,就算没有人在,船桨也在轻轻划动着。

  “你还在担心吗?”

  许言转过身:“什么?”

  “我怀疑,是鬼界突然出现了缺口,所以灵体的数量才会一直在减少,这事已经让若寒去调查了,你放心,他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他就和血月在河边走着,听着她的汇报。

  血月确实是个优秀的属下,她能帮白奕把繁琐的事务处理得仅仅有条,许言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所以就只点点头表示知晓。

  许言走在前面,不知何时把血月落在身后,她停下来等了一会儿,发现许言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气得跺了跺脚。

  “喂,白奕!”

  等了好一会儿,许言才意识到她喊的是自己,回过身来,一脸疑惑地应道:“啊?”

  “啊你个头啊,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血月浑身怨气缠绕,看起来超气的样子。

  许言完全不理解她的情绪变化,他瘫了瘫手说:“没有,都说了。”

  “包括死亡吗?”

  血月的语气突然沉重下来,她垂下头,一副哀伤的样子。

  “我不就是鬼吗?还有啥死不死的。”他倒不是想破坏悲伤的气愤,只是实在没忍住,就说了出来。

  看着血月瞠目结舌的表情,许言又补了一句:“你说这地狱有没有轮回系统,要是没有的话,岂不是已经人满为患了。”

  如果橙子在这儿,估计想拿爪子狠狠扇许言两巴掌,这人啊,有时候脑回路就会特别清奇,你也想不通,他到底会冒出哪些点子。

  “你……”

  “好了,我知道,我不像他,实话跟你说吧,我叫许言,不是白奕。”

  许言没空在这里玩扮演游戏,他得打破噩梦,回到真实的世界,若是白奕眼中的血月,应该会无条件地帮他达成目的。

  有黑影在暗中伸出手来。

  “扑哧——”

  血月捂着嘴笑了,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样子。

  “我没在开玩笑,我真的不是白奕,我要回去,我的店员在等我。”

  河面泛起阵阵波纹,有气泡从河底升起,沿途彼岸的花开了,风一吹,就像流动的火焰。

  “白奕,你别做梦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血月自顾自地回答起来。

  “喂!血月。”许言抬手在血月面前晃了晃,“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说,我不是……”

  话还未说完,河面突然沸腾起来,有黑色的气息冲天而起,整个空间裂开一条大缝,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物从裂缝的另外一头挤了出来。

  古老的歌声吟唱起来,若不是亲眼看见,许言不会相信,在见识过噩梦边境之后,还会有如此令人恐惧之物。

  只见祂把手伸了过来,直接抓住了血月,许言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整个身躯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祂把血月一口吃了下去。

  一股无法诉说的悲伤漫上许言的身体,只觉得有人在揪着他的心脏,连呼吸都难上几分。

  天一下子裂成了两半。

  一半有光照亮进来,是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光芒洒下人间,勾勒出高楼大厦的剪影,人声鼎沸,万物生长,这就是城市的喧嚣。

  而另一半就是原本的模样,红月依旧,鬼魂仍在地狱挣扎。

  只是,祂从缝隙之中钻了出来,阴阳之间的隔断突然消失,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突然搅在一起。

  天翻地覆。

  而血月的凋零只是一个开始。

  许言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是白奕的噩梦了。

  噩梦就是把你最珍惜,最美好的东西,一点一点毁灭给你看,到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宛如滔天的洪水,淹没了许言的身躯。

  真是疯了。

  他居然会觉得难过,痛彻心扉的难过。

  “该死,这些不属于的情绪,为什么要强加在我的身上。”

  许言真的很烦,当一个软糯无力的人类就是这么烦,在真正的恐惧面前,什么都做不了,明明不害怕,身体却在颤抖,明明不悲伤,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是了,就是这样。

  烦得要死。

  白奕的生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他,那也不会发生什么车祸,车上的孩子也都不会死,警察会追上犯人,正义之光会降临大地,而他会继承这份正义,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进入刑警大队。

  结果呢……

  这种场面算是什么,要互相理解,然后痛哭流涕吗?

  “我知道你最害怕的是什么,你怕血月消失,彻底地从你身边消失,白奕,你也不想我永远被困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