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并不是就没有人发现何雨荼的坏心情,无量峰上宁右看着何雨荼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而江云约也盯着那个方向,眼睛眨也不眨。
宁右从出生起就是一条铁打的单身汉,一直单到了现在,自然搞不清楚何雨荼和江云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一个高手,何雨荼的情绪变化,他还是敏感的察觉了,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她怎么了?”宁右传音给江云约。
江云约收回视线,回道:“不知。”看何雨荼的表情确实是很疲惫、不舒服的样子,只是江云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两个单身汉转头看过去,发现常川就在他们两个说话的空档又惹戈文君不高兴了,现在正在哄呢。
宁右和江云约同时收回视线,前者刚才还想问一下他们是不是知道何雨荼情绪变化的原因,但是一看他们两个那样子,宁右有一种自己吃饱了的感觉,突然就不想问了。至于后者,纯粹就是在心里念叨了一句非礼勿视罢了。
不过江云约倒是想起一件正事来。他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个东西,然后转头看向已经被三言两语哄好的戈文君,道:“文君长老,你送给何雨荼的簪子因为一点原因现在在我手里,我刚刚忘记还给她了。”
戈文君见到自己送给何雨荼的簪子出现在江云约手里,先是一愣,然后眼神里透露出一点古怪的兴奋。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江云约,她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这簪子是我送给儿媳妇的礼物,之前已经送给何姑娘了,就是何姑娘的东西了。现在既然在你手里,那你明天记得给人家送过去,莫要忘了。”
江云约捏着簪子的手一顿,应声答道:“诺。”青年的声线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以戈文君的眼力又怎么看不出来那悄悄抹上粉红的耳尖。
戈文君与常川对视一眼,出乎意料的情绪,最后都化成了欣慰与激动。
能不激动吗?久病多年的大儿子的病一下子全好了,不仅如此,很明显一心搞事业的大儿子现在好像还有开窍的迹象了!实在是,心情舒畅啊!
看着江云约只是站在那里,就一副姿态挺拔,丰神俊朗的翩翩好儿郎的模样,戈文君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有了何雨荼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冷艳模样。
她又嘱咐了江云约一点东西,然后带着常川向宁右长老拜别,然后转身离开了无量峰。
不过,常川和戈文君到了山下就分道扬镳,倒不是两人又吵架了,而是因为戈文君现在正摩拳擦掌的打算找一些对于江云约结丹这件事一直唱衰的老熟人聊聊天,然后趁机炫耀炫耀,再姿态优雅不失礼貌的嘲讽一下他们眼睛不好的问题。
常川虽然不屑于和那些长舌妇们一般计较,但是对于戈文君去嘲讽他们一下还是非常支持的。有些话确实是难听过了头,他们夫妻俩自持身份不愿意和他们如同菜市上的无知蠢妇一样当街对骂,但是该有的情绪还是有的。他们不愿意做无谓的争吵,他们更喜欢用事实说话,事实上,江云约也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千古诅咒一朝破,江云约,未来可期啊。
常川回头看向山顶那个方向,欣慰的叹了一口气。
转身离开了。
何雨荼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窗外欣欣向荣的仙草仙花发呆,此间和江云约相处的种种如果电影大放送一样,在何雨荼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回想起记忆深刻的场景,何雨荼还会倒个带什么的。尤其是在心魔窟内,江云约神志不清的时候的一些行为和语言。
之前觉得很甜,现在回想起来......
还是很甜。
但是,过去只是过去,现在只是现在。
回忆太过美好,对现在的何雨荼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不见血,不割肉,只是磨着何雨荼的心尖阵阵的发疼,磨得何雨荼的眼角阵阵的发酸。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何雨荼依然枯坐到天明,第二天,祝余来敲门的时候,何雨荼一打开门,把门口的祝余吓了一跳。
“姐?你昨天干嘛去了?做贼去了吗?不要想不开啊,被发现了,咱俩跑不掉的?”祝余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何雨荼面无表情,作势要关门,被祝余眼疾手快的拦下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然后一个侧身,钻到他姐的房间里,坐在了木凳子上。
“不过,姐,你昨日晚上到底干啥去了啊?这黑眼圈,都可以cos咱家国宝了,啧。”祝余特别没有眼力见的坐在那里喋喋不休,何雨荼没理他。
一个人的独角戏不是那么好唱的,说着说着,祝余就停下来了。
“姐,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高兴呢?”祝余认认真真的把何雨荼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然后自我认同的点了点头。
何雨荼没有回答他,祝余也突然安静下来,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大脑正放空着,何雨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如惊雷一般的炸响,吓得她差点从门框上滑倒。稳住身形以后,何雨荼黑着一张脸,猛地回头看过去,怒斥道:“发什么疯?”
然而,此时的祝余比何雨荼还要生气,他拍完桌子,梗着脖子,看着何雨荼,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不是江云约欺负你了?”
何雨荼翻了个白眼,回道:“想什么呢?我心情不好管人家什么事?昨天我们一直待在一起,他哪里欺负我了?”
祝余捉摸着好像确实是这个理,但是他有些狐疑的看着何雨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姐姐不高兴和江云约有很大的关系,男人的第七感觉。
不是江云约欺负的,但是确实和江云约有关,但是骗起祝余来,何雨荼是一点都不手软。要是祝余知道常川长老他们让自己帮江云约度过心魔期的要求,祝余肯定要闹,想想,何雨荼就觉得头疼。
虽然祝余有时候是真的傻,但是何雨荼也不能保证在这件事情上,祝余会不会突然就把哪根筋搭对了,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和祝余长时间待在一个房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欺骗或者隐瞒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这是必然的,但是何雨荼现在没有精力去应付,只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既不能和祝余待在一起,也不能让他有时间停下来想七想八。何雨荼眼睛一眯,扭头看向祝余,问道:“你这些时日都没有练习基础剑法了,徐峙长老知道了,你就有苦头吃了。”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祝余有些心虚,但是还是还嘴道。
“呵呵。”何雨荼赏了他两个字。
祝余坐不住了,他姐坏得很,壳子扒开,里面都是黑的,祝余还真不能保证他姐回到宗门以后会不会跟他师傅告状,要知道这一路上他确实做了不少错事,惹得他姐跳了好几次脚,现在想到心里就虚得很。
“那我这就去练,今天争取多做一万次,你别去告状啊,多大人了都。”祝余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念有词道。
“......”本来只是吓唬一下他,现在她真有这想法了,何雨荼木着一张脸,想到。
就在祝余刚刚跨出房门的门槛,两人都听见了三声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何雨荼听见这三声很有节奏的叩门声,心跳快速的跳动了两下,本来打算往后院走的祝余,脚步一转,打算去开门,被何雨荼制止了,“练你的剑去,别想偷懒。”祝余撇撇嘴,转身往后远走,打消了去开门的想法。
何雨荼松了一口气,往门口走去,一开门果然是一袭白衣的江云约。
那三声不急不缓的叩门声几乎是让何雨荼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江云约,虽然心中这个只是猜测,但是想到刚刚祝余提及江云约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何雨荼还是没让他去开门。
可是下意识给江云约开完门,何雨荼又脑子里一片空白了,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江云约相处。最初的客气?有了心魔窟那一幕,怎么客气都不太对;心魔窟的暧昧?江云约已经清醒了,暧昧早就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两人就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何雨荼发呆,江云约就看着何雨荼发呆,也没出声。还是何雨荼突然想起来他俩还在门口呢,让江云约在门口站着,实在是过于失利了。
“江道友,抱歉,请进。”何雨荼勉强勾出一抹笑,侧身让江云约进院子。江云约朝何雨荼颔首,进了这院子。
何雨荼和江云约没有进房间,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两人就在院子里说话,院子正好又一个石桌。
“江道友是来找祝余的吗?祝余他现在在后院练剑,如果江道友要找他的话,我去把他叫过来。”何雨荼等江云约坐好,出声问道。
江云约摇摇头,抬头看向站在石桌对面的何雨荼,淡声道:“我不是来找祝余的,我是来找你的。”
何雨荼心尖一颤,过了半晌才道:“找我?”
江云约点点头,抬手把自己从进门前就一直抓在手上的木盒放在石桌上,递给何雨荼。
何雨荼看着这个两个巴掌长的木盒,疑惑的看了江云约一眼。
江云约没来得及撤走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在何雨荼的注视之下,打开盒子,转了个方向,让何雨荼能够看见木盒里的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戈文君送给何雨荼的那只白玉簪子。
“文君长老让我把这个还给你,这是她送给你的东西,被我抢了过来,很是抱歉。”江云约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打在何雨荼的心头上,让何雨荼的心揪着疼。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要还给她,是要和她一刀两断的意思吗?
石桌下,何雨荼的手指颤了颤,她看了一眼正看着她的江云约,低下头,并没有主动接过这个盒子,而是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木簪,递给江云约。
“这是江道友在心魔窟借给我的簪子,现在还给江道友。”何雨荼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难过,听不出半点不妥。
江云约明显一怔,沉默的注视着何雨荼手中的簪子,没有动作。
两人不知为何,竟然无声的僵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云约把目光从簪子上移开,看向何雨荼,对上了何雨荼的视线。
他语气平淡,但眼神坚定,“不是借,是送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何雨荼眼中闪过不可思议,手指微动,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东西,语气有些艰涩“你记得心魔窟的事情?”
江云约垂了垂眼睑,移开视线,语气依然平淡,“自是记得。我虽性情大变,但神志依旧在,行为举止虽与平时大相径庭,但......”
“皆顺从本心。”
皆、顺、从、本、心......
何雨荼的眼睛慢慢瞪圆,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脸颊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烫发热。
眼前的青年,依然是俊朗的面貌,清冷的身形,沉默的身影,看上去刚刚那个形似表白的话好像不是从他口中出来的一样。明明早就不会受到外界温度的影响,但是何雨荼就是觉得现在自己躁得慌。
巨大的惊喜毫无征兆的砸向她,明明前一秒还在悲春伤秋,感觉自己刚刚萌发的爱情就要悲剧结尾,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起死回生了。何雨荼现在高兴的有点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都想了些啥。
而垂下眼皮的江云约突然抬眼朝何雨荼看去,眼神清明坚定,何雨荼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直直的盯着江云约的眼睛看,从那个小小的瞳孔里,何雨荼看见了她自己小小的身影,就在江云约的眼睛里,就像是江云约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