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后口谕宣李容与进宫的人到达东宫时,李容与正在和定智比武。
她当然是打不过定智的,不过定智的目的也并非是要赢,而是想试出李容与到底用的是何门何派的功法。
可是试了这么久,不知为何,他越看越觉得李容与像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
定智只要一想到世界上可能有另一个老头,功法和水平都跟自己差不多,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这怒火在李容与眼里看来,更像是一只猫走着走着忽然照到一面镜子,然后立即炸起浑身的毛作势要跟对方决一死战。
她本来也可以做打碎镜子的那个人。可谁让前世的定智不许她说出自己师从何人呢?李容与有些坏心的想。
传信的太监前脚刚踏进郡主寝殿的院门,院中正在打斗的定智就将手中拿的双节短刃朝他扔了过去。
太监眼睁睁看着一道白光朝自己飞速射来,本来想跑,却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李容与飞身上前追赶,以长剑轻轻一挑,将短刃挑飞了出去,偏离方向几寸,最终插在院中一颗树的树干干上。
李容与将长剑背在身后,笑吟吟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公公不必行此大礼。”
身后定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很快像只猴子般飞身跳上了房檐,身影消失在泛着金光的琉璃瓦片之间。
“奴婢谢郡主救命之恩。”
太监站起身,腿还有些软,颤颤巍巍道,“皇后殿下遣奴婢来给郡主传话,邀郡主进宫一叙。”
李容与点头应好,“我去换身衣服,这就随你来。”
……
……
皇宫中,长乐皇后安静卧在贵妃榻上,半眯双眼。
有宫女在旁打蒲扇,对着盛满了冰的琉璃盏朝皇后的方向扇风,试图为她赶走夏天的燥热。
宫殿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直到太监窸窸窣窣走进来的脚步声将这安静打破,长乐皇后才慢慢睁开眼,“她来了?”
“容与见过皇祖母。”李容与跪在地上,恭敬叩首问安。
长乐皇后直起身子,看着李容与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忙向她招了招手,“来,坐到皇祖母这里来。”
李容与像只温驯的猫儿似的挨了过去,手搀上长乐皇后的胳膊,撒娇道,“祖母,容与好想念您呢。哪怕今日太监没来传信,容与也准备来见您啦。”
“就你嘴甜,净说这些好听话来哄我。”长乐皇后假意瞪她一眼,很快便哈哈笑起来,对小孙女的撒娇很是受用。
李容与将头轻靠在皇后肩上,“这回可真不是在哄您呢,孙女昨天才从西域胡商那里得了一盆珍稀的兰花,名云落九霄,花片极大,真就像一片片云朵在向下坠似的,这不正打算今日给您送过来嘛。”
长乐皇后眼底浮上一抹喜色,“当真还有这样的兰花?”
李容与忙点头,“那胡商说是从极遥远的地方带来的,光是行路就要用去五百多个日夜呢。”
说着,便对太监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两个宫女搬着一盆兰花走进来,呈在皇后面前。
果真和李容与说得一样,花瓣柔软而洁白,远远看上去,像极了天空中一层层的白云。
长乐皇后爱花成痴,此时见了这样珍奇的兰花,不禁喜出望外,忙站起身来走过去凑近观看,端详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将目光收回,“容与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光是这两个月送的东西,就让她比过去一年收到的所有礼物加起来都感觉开心了。
先是已故父亲誊录的“魏书”,如今又是珍稀兰花,长乐皇后忍不住又开始思考起裴璟是否配得上李容与这个问题了。
然而无论怎么说圣旨已经收了,如今再想反悔也晚了,长乐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到李容与身边。
“皇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李容与觉察到不对,开口询问道。
长乐皇后慈爱看着她,抬手轻轻为她抚平衣服褶皱,轻声问,“容与如今可有什么心上人没有?”
李容与心下一惊,不明白长乐皇后问这问题是何含义,却隐隐感觉不太好。
长乐皇后似乎也并不期待得到她的回答,直接开口道,“容与啊,你觉得,裴家裴璟怎么样?”
李容与错愕看着皇后,纵使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
裴家。裴璟。
李容与急忙起身跪在长乐皇后面前,摇头道,“祖母,孙女无意裴璟,他……”
“祖母知道。”长乐皇后忙将她扶起来,安抚地拍了拍李容与手背,“祖母知道裴璟品行不端,还曾欺负过你。可是男人嘛,结了亲都会好的。”
李容与有些绝望。看着皇后的嘴一张一合,说着要她即刻启程去幽州的话,心中乱成一团。
裴璟。
怎么会是裴璟?
她上一世分明连裴璟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这一世会和这个人牵扯到了一起呢?
只是因为那次城门口的调戏吗?
还是因为李晋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故意使出这个局想将她支去范阳关起来呢?
李容与没法多想,因为长乐皇后就在面前,正等着她的回应。
等着她说“知道了”。
李容与冷静下来,压下心底慌乱。
她知道这件事恐怕不是拒绝能解决的问题。
“孙女……全凭祖母做主。”她垂下眼,轻声道。
长乐皇后长舒一口气。又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孙女,真是太过善解人意,从来不愿让别人有半分难做。
“你放心,若你到了幽州,发现裴璟还有什么纳妾之举,日后祖母定给你做主,将这婚约取消。”长乐皇后只有温声宽慰她道。
……
与此同时,皇宫另一头的永平帝在正式决定完主帅的人选后,也同时告知了李庸要将李容与嫁给裴璟这个结果。
李庸脸上原本的轻松闲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还有愤怒。
“儿臣不同意!”他斩钉截铁,一口回绝。
永平帝有些不开心,板起脸道,“朕是在通知你,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李庸却铁了心一般,再一次重复,“父皇的决定,儿臣,不同意。”
反了。真是反了。
永平帝没想到太子居然敢这么反抗他,顿时火冒三丈,骂道,“孽障,谁给你的权利敢这么跟朕说话?还不跪下!”
李庸跪下去,头却高昂着,没有半分要妥协的迹象,“儿臣愿任凭父皇处置,但父皇要将容与嫁给裴璟这件事,儿臣绝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