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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没有永远的盟友

  第47章没有永远的盟友

  荪小姐已经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三四天了。

  郡王别苑里都在传,荪小姐是不是得了什么恶疾,马上就要不久人世了?

  水烟端着热汤从外头进来,刚一脚踏进屋子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吓得差点就丢掉了汤瓮要尖叫,看清楚拉住自己的是自家小姐的时候才吁了一口气,“小姐呀,您这是要吓死我?”

  荪苗若的脸上如同蒙了一层灰雾。

  水烟瞧着她的样子不由的担心,怕真是像外头说的那样,要不久人世了。

  “小姐,刚热的汤药,您赶紧喝了?”

  “我没病!”

  “我知道您没病。可您都几天不出门了?”

  “府里有妖怪……”荪苗若说的每一个字语气都窸窸窣窣的,碎嘴很多。跟她以往大咧咧,直言不讳的气势判若两人。

  水烟压低声音问她,“小姐,那天夜里您到底看见什么了?”私底下水烟也在后悔,自己就不该睡的那么实诚,连小姐半夜跑出去看星星看月亮都没注意到。

  一定撞见了邪祟才把小姐吓成这样。

  可是以前给小姐算过命的瞎子都说小姐是“地雄”命格,就是在气脉上不输给男儿的,怎么人一到相山城就弱了呢。

  想来想去一定还是翼郡王的错。

  小姐到底是个女儿家,再强势的女儿家也需要男人的支持。

  可翼郡王就是怪异,总是巴结着个来历不明的死丫头。

  小姐又拉住了她,“水烟,让你去找槐公子的?找着了没有。”

  水烟编了编嘴。哎哟,这就更不好说了……

  槐公子就是东亲王私生子的事情不瞎的都看明白了。东亲王非还得扯着这层遮羞布。不肯给一个家姓。

  所以东亲王份下,属地啊,家产啊,位份啊,都与这位公子无关。

  东亲王不辞辛劳的拿下他自己就根本没什么兴趣的相山城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个儿子的,希望自己儿子能有个作主的地方。也要养老终年。

  不至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欠了这个儿子什么。

  照着这层关系上来说,荪小姐进了相山城最先要找的就是这位表哥了。

  不太明白的是这位表哥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来二去避开表妹不说,翼郡王明显就不愿意留下表妹,他也不出面调停。

  水烟请了府邸里的小侍卫去找,谡槐就没个正行。摆明了就是不想得罪翼郡王,不肯站在表妹这一边。

  荪小姐也是看的透透的了,本来都想说就当没有这个表亲。但是那天夜里不知被什么吓了一吓后,觉得还是找自己表哥商量一下好。

  水烟就去找了,结果表哥家只有书童坐镇。连着两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了第三日,县官倒是上门了,说表哥死了。

  人是淹死的,死状恐怖。脸面都没有了……

  似乎是喝醉了酒,连人带轮椅一并翻入河里。

  这件事还没有对上面说,想着荪小姐既然是表亲也就没藏着。

  官员也知道槐公子的身份可特殊,是东亲王留下来做城主的人。表面看起来不大管事,都由翼郡王打理。可人家到底是正主。

  水烟听完心底就突突跳了个不停,总觉得不吉利。

  小姐又问她,找着了没有。水烟支支吾吾的,“小姐,咱们还是自己想法子。别指望那一位了。”

  荪苗若再次咆哮起来,“我说了郡王身边有妖孽!你是除妖啊?”

  水烟放下汤药,倒了一小碗出来端给小姐喝下。

  “小姐,您说的妖是不是那个北疆女子柳千颜。”

  一听到这个名字荪苗若就全身瑟缩了起来。

  水烟放低语气,“我也觉得这个妖女来路不明。而且听说正撺掇着郡王与皇城军作对。东亲王不是说过皇城军虽然羸弱,但人家是亥朝正统,亥朝疆土之上对抗他的都是叛军。我们是不是暗中要与东亲王知会一声了?”

  荪苗若是吓傻了才忘记了自己还有姑父这座靠山。

  “该如何通知姑父呢?这里去辽夏路途遥远,若是路上出了岔子,话传不到姑父耳中,我们白白等到死也没有用啊。唉,如果槐表哥能靠得住就好了!”

  水烟还是不打算将锦下槐已经坠入水中溺死的消息告诉自家小姐,怕吓着她。

  飞快想到了一出,“找那位秦小哥如何?”

  “他?”素描若还记恨是秦水连找来的柳千颜,“他与妖孽是一伙的。”

  “未必。我见着秦小哥几次,都是躲着那女孩儿走的。他似乎还比较怕她。”

  荪苗若这才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小姐写封书信,我这就悄悄去找他帮忙,请他带出城。”

  荪苗若还在迟疑着,“会不会对郡王不利?”

  “小姐,您醒醒吧。郡王根本不是与我们一伙的!等东亲王知道了这事,我还要请东亲王和家中老爷、夫人说呢。这婚事就作罢了吧。我们能活着回去就烧香拜佛了。”

  荪苗若写完信,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别的坏话没多说,基本全赖在柳千颜头上。还有就是请东亲王赶紧启程,来相山城帮自己做主,自己要回家了。

  水烟收了信,放于袖中。刚前脚出门,一回头就看见柳千颜衣着单薄貌似赏花的散步于前庭。

  水烟默默低下头准备绕过去。

  不料柳千颜动身挡了她的路,“荪小姐身体如何了?”

  “大概夜起受了风寒。吃了药正躺下。过几日应该无碍的。”

  “要不要告诉郡王,让请个大夫来?”

  好心?不存在的。这个妖女不会按什么好心。水烟立刻堆起笑脸,“多谢柳小姐好意,但是不必了。我们小姐从小身体棒,应该没有事的。”

  柳千颜嘴角动了动,嗅到了水烟身上的汤药味。看了还真的是喝了药。

  “槐公子的事,荪小姐听说了吧。”

  水烟早有准备似的回答起来,“小姐这几日体弱,旁的事就不想让她操心了。槐公子毕竟是相山城的人,相山城一素都是郡王作主的。既然发生了如此不幸之事,还是有请郡王作主吧。至于东亲王那头,也请郡王代为转告。”

  “你袖子中是什么?”

  “唉。什么……什么!”水烟吓了一跳,以为小姐给她的告状的家书露出来了。可一低头什么都没看见,就猜到自己是被诓骗了。

  暗中眼色凶恶的剐了一眼。哼!等东亲王来,你就完了!

  柳千颜也不拦她了,就往外去。

  秦水连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水烟也不知要怎么找他,只能傻傻的在后庭院处等。

  她以为柳千颜在前庭出现了,就经常会在哪里出现。

  事实上柳千颜并不常在别苑里头。她经常是在军营处,看着翼郡王练兵。

  但是她看着的眼神却很奇怪,就好像看着羊入虎口的羊群似的。说不清楚是兴奋还是惋惜。

  ……

  谡深这些年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很淡。

  而且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仿佛自己重历过一般。

  就譬如皇城出事,自己明明不过一个属地狭小的小郡王,他却觉得自己必须要去皇城一趟,而在那里自己不会遇到危险。

  就像自己面对着东亲王的时候,虽然也会感到焦虑,却隐约的就是知道东亲王的目的不在于他,反而会成为自己的盟友。

  柳千颜向他展示了一切后,他似乎找到了源头。然而疑虑却也更加深了。

  侍卫过来告诉他,柳小姐来了。

  谡深将手中教鞭交给侍卫,快步迎了出去。

  “怎么来了?”军营之地,本是女子不该擅入的。

  但柳千颜不是寻常女子,她是北疆巫女,是伸手之间就能将人血液倒流之人。

  “就是想来看看郡王的亲兵。”

  “放心,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谡深,你会恨我的吧?”

  “为何这么说。”

  “我不该私自动了你的命格啊。”

  谡深将她拢到自己身边,为她披上自己的长斗篷。“是我先答应你的,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

  柳千颜扬起脸,人畜无害的笑起来。

  ……

  水烟终于等到了那个走路越来越像行尸的秦水连。

  “秦小哥!”她赶忙叫了一声,怕对方走过去了。

  然后踏着小碎步哒哒哒的快跑过去。

  秦水连这个人不仅长相清秀斯文,说话也是非常懂得人心。虽然一开始是得了谡深的令,来赶走主仆俩的,不过经过他一番声东击西的操作,至少水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目的。

  还完全相信了他的一套说辞,就是半路上遇见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指的就是柳千颜,觉得人可怜就往家里带了。

  谁知道带回来的是个祖宗!

  平日里遇见了秦水连都会柔声气息的喊一声,“水烟姐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他姐妹。

  水烟等着他喊,也好作个开场。秦水连却顿在那里,不说话。

  水淹推了推他,“你没事吧?不会也中邪了吧。”

  秦水连还是没说话,瞪着她。

  水烟心里有点发毛了。不过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她一边端出白天里省下来的糕点,知道秦水连喜欢吃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一边将袖子中藏的好好的家书递给他。

  秦水连完全没有看一眼平时最喜欢的糕点,而是直接接过了书信。

  水烟手里捏着,没直接松开,不放心的交待,“这非常重要!关系着我家小姐的身家性命,能交托给你吗?”

  秦水连咬了咬嘴唇,手松开了。

  他手一松,水烟反倒傻眼。

  怎么,还不接单了?只好重新塞给他,“我不是不信你的意思。但是……你也知道小姐和我在这里的处境不好。郡王根本就没有要接纳我家小姐的意思。而且……”水烟想说点谁的坏话,拉近和对方的关系,想了想后又作罢了,“总之,你要帮我送到辽夏城,尽快到东亲王的手里。我和小姐都不会忘了你的好意的!”

  末了,又担心秦水连会怀疑书信里的内容对翼郡王不利。

  “这真的是小姐写给东亲王的家书,希望家里能来人将她接回去。小姐不愿意再留这儿了。是郡王先婉拒小姐的,但小姐对郡王也没有敌意。晓得吧?”

  秦水连点了点头。

  转身要走的时候,水烟又拉住了他,“糕点你带着啊。都是你平日问我讨了吃的,我特地留给你的。”

  “我不吃糕点。”

  “唉?”

  总觉得怪怪的。水烟不放心,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悄悄的跟上了秦水连。

  秦水连也没有走远,就拐了个弯,直接就把信给拆开了。

  跟在后面不远的水烟吓了一跳,但心里想着或许他只是在确认内容呢,只是为了确认确实不会对他主子翼郡王造成不良影响。

  可是看完之后,他卷起几页信纸,握拳在风中一抖。全部直接化为了灰烬。

  水烟气怒也没有多想,直接扑了上去。

  一把揪住秦水连的后衣领,劈头盖脸的就一顿抓挠。

  “你疯了是不是!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不愿意帮忙就直说。都告诉你了,这是小姐等着救命的,她在这相山城是待不下去了。你何必如此呢?我们哪里对不起你……”

  秦水连开始还挡了几下,但发觉打的不疼,也就不挡了。

  仍由她没头没脑的抓挠着。

  然而到底是女孩子,指尖锋利。刺啦——一声就将他脸上皮肤给撕破了。

  那是从眉尾到嘴角挺长拉一条。

  划下去的时候水烟自己都感觉手指划破人家皮肤,划到肉里头去了。

  心里想着,哟!我可不是泼妇。我就是气不过你小子所作所为……

  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指上并没有因为皮肤破裂而渗出的鲜血,反而是指甲里嵌了东西很奇怪。

  黏黏的,像土?

  她不禁怀疑的看去,看上秦水连的脸。

  他的脸,就像一张寺庙里那些用来雕塑菩萨的泥塑的脸。因为不小心而被划拉了一条口子,里头露出的肉的纹理像稻草,干巴巴的。

  “啊——”她以为是一声尖叫,叫声却被卡在了嗓子眼里。拔腿就转身往后跑。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自己脚下绊倒了。

  她终于有些明白了自家小姐的心境了。

  什么有妖孽啊。那都是说的客气了。分明就是鬼怪啊!

  郡王别苑里有鬼!整个相山城都有鬼……

  秦水连摇了摇头,无奈的一步步跟了上去。

  ……

  正坐在军营外的营帐里,与谡深把酒对金樽的柳千颜忽然眼皮快速的眨动起来,手中酒杯里的清色酒液洒落出来。

  滴在了谡深亲手绘制的布军图上。

  他有些忧心的看着她,接过她手中的酒杯,“若是不能喝别勉强了。”

  柳千颜自他手中拿回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轮回千百载的巫女不能喝,那谁还能喝?

  但一口干完就蓦然起身,“谡深,我今日身子不便,先回别苑了。”

  谡深要送她,柳千颜一手按住了他,“北疆千万之众,都靠郡王一城之力。郡王还是留在军营吧。”

  谡深不甚放心,便叫了贴身侍卫跟她。

  “我军中之人你大抵也认的差不多。若有看着觉得放心可用的,直接叫去你身边随护就是。”

  “我看那鬼刃不错。”

  谡深脸色不自觉的动了动。柳千颜立即浅笑一声,“说笑的。我取了你的久光,不就够了么。”

  “说起久光倒是几日未见了。”

  “嗯。我留他有用。”

  “他的脸……”

  翼郡王还不知道假谡槐已经淹死了吧。

  这事迟早会让东亲王知晓的,东亲王对这个私生子感情可不一般。柳千颜的眉宇间折了起来,先得按住东亲王那头。

  辽夏城兵力虽然一般,以谡深十拿九稳的风格一定会拨出一部分属军用以防御。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要的是,翼郡王集全军之力,撼动亥朝的皇城军,救下岌岌可危的北疆荒土。

  北疆的秘密才能得以保守。北疆的族人才能安眠不惊……

  “千颜?”

  “啊。”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复活久光,是因为你说过,他是你最好的兄弟。”

  “知道……”可复活之后的久光还是不是他的兄弟就真不好说了。

  “那就让他随着我吧。我看郡王也不太喜欢他。”

  “只是觉得他生气不太像以前了。”

  “人有三魂七魄。他三魂丢了一魂,七魄少了三魄,自然会与以前不同了。”

  活亡者,即使是天宿巫女也要经受抽骨之痛。这都是她告诉过他的。

  谡深不想自己太过不懂珍惜了,“难为你。”

  “那我先回别苑了。你也早些休息。”

  走出营帐,柳千颜就缓缓走了两步。待身后的视线消失,凌空跃起漂浮于气流之上,掠空而去。

  但是赶到别苑府门口的时候,晚了一步。

  她抓起倒在地上,胸口裂开个大口子的秦水连。

  “……被带走了。”秦水连声音不住的抖动,却不是由于痛苦或者恐惧,是因为他的咽喉被拔掉了,声音得从腹腔直接穿透而出,很费力。

  柳千颜手中黑烟形成一把利剑。

  这玩意儿恢复起来太费力气了——秦水连已经领会的闭起了眼睛。

  可是她手中利剑又放下了,才刚刚与谡深说完,为了他才救活久光,就把这副躯壳废了未免太前后矛盾了。

  “没事的,我会修好你。”安抚的拍了拍秦水连的胸口。

  ……

  脚步声踢踢踏踏,水烟连滚带爬的从地上挣扎起来。

  “跑、跑不动了……”

  走在前头的鬼刃默默停了下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

  他刚才真的是一刀刺穿了秦水连的胸口?

  为什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他其实也不是故意带着水烟逃跑的,不过那一幕太吓人,他自己也被惊到了。一时间没多想,就想着赶紧离开。

  不自觉走的快了些,身后的丫头不知也跟了上来。

  “刚才,不是我眼花了吧?那真的是阿连?”

  水烟气都喘不上,还拼命点头。

  “是……鬼……鬼啊!”

  不是鬼。鬼的话怎么会刺穿身体?

  他终于想到了那个假的锦下槐。

  正要走,被水烟拉住了下摆。

  “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要去城里确认一件事。”

  “我和小姐一直在城里,你要确认什么事?”

  “东亲王的门生,锦下槐公子……”

  水烟豁然松开了抱住他衣摆的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了,“什么门生。不就是东亲王的私生子么。”

  “你也知道?”

  “东亲王是我家小姐姑父,能不知道么。”水烟看了看救了自己的命,身手不凡的将士,“人都已经死了,你还确认什么?”

  “谁死了。”

  “谡槐啊。”

  “死了?”

  “前几日还有人来找小姐准备安葬的事呢。我给打发了,让找郡王去。”

  “可郡王不知道啊!”

  “你确定?郡王是不知道,还是没有告诉你呀?”

  鬼刃脸色沉了下去。

  确实那个北疆少女出现之后,谡深就不怎么亲近她他了。

  鬼刃委身问水烟,“刚才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什么?”

  “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