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扰乱军营
水烟还以为自己说出了什么了不起的惊天大秘密。
可是一看鬼刃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副早就知道了,想要保命劝你还是少说的样子。于是水烟乖乖的闭了嘴。
“鬼刃大哥,秦小哥是不是妖怪啊?”
鬼刃心里还不肯死心,“水烟姑娘,你休息一会儿后,就回去吧。”
水烟哪里敢回去,“大哥呀!这哪里还能回去……我若不是放心不下我家小姐,自己早就跑了。那个妖怪扮作秦水连的样子蛰伏在郡王别苑里,肯定是为了吃人……要不你带我去找郡王吧?”
鬼刃只好将她暂时安置在百姓家里,回头再去找秦水连。
他敲开郡王府的门,看门的小厮一脸茫然,“鬼哥是来找秦哥的?”
“他在府里?”
“在啊。”
“什么时候回来的?伤的重不重。”
“伤?什么时候受的伤啊。我见秦哥跟着柳小姐回来的,没瞧着像受伤的样子。”
鬼刃面上应和了几句,脑袋里飞快的转动起来。
自己离开之前明明就将他伤的很重,看样子是活不下去的。
那样的伤还能复原,看来真不是人了。
可是郡王到底清不清楚这人底细,人是从皇城跟着郡王回来的,郡王似乎对他也没有任何防备,难道郡王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普通的人……
柳千颜正从院子里走出来,一眼就瞥到刚入府门站在门口发愣的鬼刃。
小厮知他是郡王心腹,于是关了门自己忙自己的去。
鬼刃本想避嫌让开的,可柳千颜径直走了过来,他也没法视若无睹。
“鬼侍卫,这么晚了,郡王也不在府里,有事么?”
鬼刃暗自打量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北疆女子。秦水连跟他说过,郡王对任何女子都意兴阑珊,是否早已心有所属。
如今瞧这位柳小姐与郡王交情就明是旧交了。可女子岁数尚小,难不成是定的娃娃亲?
身上一席素布雅衣看着也不像什么妖魔鬼怪的人物,虽说是北疆之人,却是罕见的精细,没有鬼刃所见过的那些北疆族人身上的蛮戾。
“是与我秦兄弟有约,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找他了。”
柳千颜若不在意的偏过脑袋往后看了看,“刚才倒是在门口遇上了秦水连。人应该还在府里头。让小厮帮你去喊他来?”
鬼刃摆了摆手,“真不用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都不曾停歇半分。
一直到走出了郡王别府的巷子,才蓦然感觉到衣后隐约发凉。
“到底是哪里不对。”他自言自语起来。无论在投效谡深之前面对过多强大的敌人,还是投效之后面对敌军多么的蛮横,他都从未感到畏惧过。
可眼下的畏惧并非他主观意识之中的,却是身体本能的。刚才他其实是想进一步去查看秦水连的,但身体本能告诉他不要过去,立刻离开那里。
看着鬼刃头也不回的离开,柳千颜轻轻的咬住了嘴角,“哼,倒还是差了一点。”
款步向着荪苗若的屋子走去,让她也已经歇了好几日了。
没想到胆子那么小。
敲过门,明明听到了里头有脚步声,却没有过来开门?
柳千颜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分明就是水烟的嗓音了,“小姐,天色晚了。进来帮您点灯?”
里头隔了好一会儿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必了。”
“没灯,您晚上起夜不方便吧。”
“我不起夜。”
柳千颜轻轻哼了一声后掉头走了。
……
水烟在一宿未归后,径直往辽夏城去了。她知道自己就算回到相山城也未必能救出自家小姐。
而且郡王的态度显然是与那个妖女一伙的。
先前还觉得槐公子不顶事,现在想想八成就是被人害死的。
自己当初拖大,也没有带多少家府侍卫,就觉得凭自己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护着小姐不受委屈。现在哪是受委屈那么简单,现在是要了命。
于是拼了命的阀发足狂奔,希望尽快跑出相山城,尽快找到能帮忙的人。
说来也巧,正好遇到进城的商队,上前一打听择日就要出发,目的地离辽夏城不远。水烟好说歹说,对方终于答应带上了她。
怕是出城的时候被人发现捉了回来,还不敢说自己就是乾州荪家的人,是东亲王的近亲。
只说家里老人生了病,赶着回去。
……
鬼刃那头回到军营不久,就传出消息让浠水郡的属地军做先头部队,率先前往北疆附近准备阻截皇城军。
同军的将领也纷纷感觉到纳闷,“咱们郡王什么时候与皇城的那位不对付了?”
“是啊。刚拿下相山城的时候不还赶着跟皇城禀报。”
“难道就是因为没有给封赏?听说其他亲王、郡王与皇城闹翻,也是这码子事。先王在位的时候把能封赏的地都赏完了,现在儿子没的玩了。所以再闹腾也没有话说。北疆从亥朝历宗开始就没怎么加入过朝政,如今是看人家遭遇了天灾,元气大伤,准备顺手捞回点好处了?”
“可别这么说。我们郡王哪里是讨要封赏的人。不过据说是与前不久出现的北疆女子有关。”
“有什么来历的说头?”
“说人家就是从皇城里出来的。那个女子的姐姐就是牺牲在了宫廷里头,是被亥王……咔嚓的。原本是说好了北疆扶持亥王滤清那些不合的亲王和藩王的。但亥王出尔反尔,觉得和自家兄弟打没意思,想想大部分亲王都是他的叔叔辈,像我们这位郡王又是他同父的亲哥哥,怎么好意思出手?当然就先从外姓人家动手咯。”
“那北疆的藩王岂不是挺惨的。”
“可不是么!你们都知道吧,前不久北疆还一场天灾,地面上,蚁虫泛滥,庄稼不收,草皮侵没,连牛羊都被啃食掉了呢。”
“皇城这个时候选择收复北疆,真不是个人干的,落井下石!”
“听说这位新的亥王可与先王不同。那是有大报复的。所以我猜我们郡王就是未雨绸缪,是知道亥王动手的对象下一趟不定就是我们了呢。”
“什么?这不可能!我们郡王是亥王亲兄弟,要动手不也还有那些亲王了么。瞧瞧那邻城的几位,好吃高堂的,日子过的可比宫廷里头还舒服。还有东亲王,那兵强马壮的,恐怕私底下的兵比皇城军人数还要多上几倍。”
“这不所以才要找我们这些弱小城池先动手么。”
“哪能呢?我看才不是!”
“好了好了,别吵了。鬼哥人来了!”
鬼刃听了个七七八八,没有打断他们是因为他也想听听作为这些冲锋陷阵的士兵是怎么看的。
大家心底对皇城早有不满是显而易见。
从谡百绛开始,皇城朝廷就不再对地方上的属地军拨款了。而其他的亲王、郡王之所以能够饲养着一匹精兵强马,靠的都是自己地方上的收益,因此不肯分贡任何上缴给皇城也是情有可原。
谡百绛是个有酒今朝醉,无酒砸锅卖铁换酒喝的帝王。亥朝早就一片空壳子烂摊子明眼人有目共睹。
好在是各地分据的亲王、郡王之间并不和睦,也没有人愿意料理这场死局。就让朝廷和皇城一起死在那里吧。
这个时候谡渊却上位了。谡渊与谡百绛还是有些许不同的,虽然也经历过一段日子的混蛋,但多数人竟然把这段荒唐日子归属到了一个大臣身上,就是温子合。
所有人都在谩骂是这个佞臣蒙蔽了亥王的天眼。亥王本是个很好的孩子,从皇子时期开始就吃了各种的苦,甚至还被囚为傀儡,初登王位难免奔放了一些,不是原罪。
现在准备收复北疆,在所有人眼里都成为了明举。
北疆大将柳绯君当年号令氏族军进入皇城,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确实得罪了不少了,尤其得罪的就是朝廷文臣。亥王如今愿意为他们出气,至少在口径上他们还都是愿意与亥王站在一起的。
那翼郡王为何还要援助北疆?
……
正在营地烤肉的士兵一抬头就看到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
“什么人!”
“有奸细……?”
看清楚是鬼刃时才纷纷放下了武器,重新举起了烤肉串。
“鬼侍卫也来一根?”
被鬼刃啪的一下子就打飞了。
“不识好歹。”
“郡王可在军营?”
俩士兵对视一眼,继续没听见似的撸着烤串。
鬼刃抽出腰间刀锋划过。
地面上的火堆立刻劈成两截……
他的身份一直都是谡深的近身侍卫,这一点上他自己没有什么不满的。可军中其他人时不时的就会默默提醒他一两句,军营虽然不同于朝廷,但也是看位份的地方,在恰当的时候向主子讨要更高的身份并不是贪得无厌,是一种保持价值的方式。
不过鬼刃并不在意这些。
然而现实却是,他好不容易在浠水郡都属地军中站稳脚跟,让所有人都服气他,如今又来了个相山城军。
相山城军还不全归翼郡王所有,名义上是东亲王的。毕竟俸禄、粮饷,战马,兵器都是东亲王出资。
相山城本就富过浠水郡,这些兵也跟着狗眼看人低,到底谁能打谁不能打,还得战场上看分晓。不过日常鄙视这种事情毫不耽搁。
鬼刃守卫浠水郡都有功,他们相山城军才不管。他们被东周军围困的时候,也不见鬼刃带兵来救济他们呀。
这会儿凭什么共用一个主子了就来自己面前卖萌呢。
“问你话,郡王在不在。”
“鬼侍卫,您可是浠水郡的属地军,怎来咱这相山城讨吃的了?是不是你们浠水郡太穷,养不起你们属地军了呀。那要不干脆点,别了浠水郡那群苦哈哈的百姓,投效相山城的东亲王不就得了。”
鬼刃压了压火气,“谁说相山城是东亲王的了。”
“相山城城主是槐公子,槐公子表面是东亲王门生,可谁不知道他们私下里的关系。你们翼郡王说白了就是个城守,是个给人看门……”
唰的一声。半个脑袋没了……
可人还好好的站着。
“你疯啦!来人呐——来人——抓刺客!”令一个士兵尖叫着喊了起来。
手中的兵器也不拿了。反正拿了也打不过鬼刃的。
还不如干脆当一个受害者,将烤肉糊在脸上,焦黑焦黑的,看起来也能格外的惨烈些。
不一会儿,唰唰唰,十几个士兵冲了出来。
有的衣服都没有穿整齐。
鬼刃暗自摇了摇头。这就是相山城军的素质?
怪不得谡海人不在的时候,相山城内说反就反了。
他们在隔壁浠水郡连一点打斗对抗的声音都没听见,感情这波人也根本没打算反抗吧。
眼看围拢住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起来,鬼刃不得不按下强动手的念头。
他是可以一波把所有人送走。
但自己遭到的责罚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于是主动收起了兵刃。
看着他将刚才还沾染着自家兄弟未冷的鲜血的刀刃合入刀鞘,相山军士兵的怒气再次灌满起来。
“鬼刃!不要欺人太甚。”
鬼刃暗自咬牙,到底谁才欺人太甚了?
相山军直到现在依然跟个宝贝似的。凡是被谡深从属地军调去练兵的将士归来都一肚子牢骚。
哪里是练兵,跟陪世家子弟公子爷们斗蛐蛐还差不多。
尤其几个真正的世家子弟,都是放着皇城中高府名门不待的,宁愿效战边疆的,现在还要跟着受这肚子气?奈何郡王的命令不得不服从。
鬼刃收起刀鞘后,拱了拱手,微微露出些下风的姿态,“各位兄弟,我鬼刃并非有意挑衅。我只是有急事,找郡王。”
士兵们看出鬼刃其实也有所忌惮,否则以他功力,一刀下去,哪里还有活命的余地。如果不过是削掉了半个脑袋,人却还活着。
一个身形高大,仗着体格上能够俯视鬼刃的士兵道,“我说鬼兄,是不是在浠水郡那种无法无天的地方待久了,连规矩都不懂了。军营重地,是普通人能随意闯入的?不说鬼兄也是军也出身,就连相山城的卖栗子的也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对吧?”
鬼刃一手指着自己,“我是属地军鬼刃。”
“又如何了?你也说了,是属地军,咱们这里是相山军。你和我们,是一波人么?”
鬼刃明白了,这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于是手指缓缓摸向刀鞘。
对方看他一动,也各自戒备起来,“鬼刃!你不要胡闹了。”
这时候有个大将听到吵闹走了出来,正是属地军的将士,被谡深安排到相山军中训练新兵的。
“鬼哥,你怎么来了?”
鬼刃看到他才松了口气,“郡王在里头?”
将士点头,但拦住了鬼刃,“今夜早些时候郡王与柳家小姐小酌了几杯,有些乏了。刚歇下。”
“柳小姐不是已经回府了?”
将士倒是不知道,“啊,是么。那我去问问再来回鬼哥?”
鬼刃目光扫过周围十数个围拢自己的相山军。
将士一看就明白,鬼刃也担心他们动手,一个不留心真伤着了谁也不好在郡王面前交待,“鬼哥你直接随我走吧。”
谁知那几个小兵还真是不赏脸,这还是给拦了。
“教头,什么时候咱们相山军军营,是属地军的人说来就来的了?”
“啊哟,鬼哥不是外人。”
士兵们对视几眼,“可教头也不是我们相山军的人呐。”
……
谡深赶到的时候,放眼望去皆是尸骸。
他看着杀红眼的鬼刃,鬼刃眼底里竟满是委屈和不甘。
他不知道一刻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时候要让鬼刃放下武器已经非常难了。
但还是要开口,“鬼刃!”
鬼刃看着他,目光终于慢慢沉静下来。
“你在做什么?”
鬼刃没有搭话,而是视线扫过地面,示意谡深自己去看。
他依然信任着翼郡王,相信以郡王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相山军中担任教头的属地军将士正痛苦的佝偻着匍匐在地面上,身上、脸上,背上,都是被火焚烧过的痕迹。
而一旁有打破了的煤油灯。
以及一具具的还在抽搐的相山军的士兵。
这种恶作剧并不少见,每天都要发生数起,而且都是加诸在属军的教头身上。
谡深明令禁止,严厉打压,却不见丝毫好转。反而是从明目张胆转为了小捉小弄,只是他始终没有料到会发展成眼前的局面。
鬼刃只问了一句,“郡王,您觉得我错了么?”
而谡深的身后,是千百余人的相山军士兵和将领。
他们也在等待着谡深的一个答案,要如何处置扰乱军营的鬼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