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是他救了她。那年她才十四,因为负气父亲只关心云连熙,所以一个人偷偷纵马到郊外,却因没有抓稳缰绳从马上摔下,是他将她救下。
其实在落马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报复性地想过,摔下去也好,也许这样就能让父亲多看看自己,还能把自己的伤归咎到云连熙身上,总之都怪她!
但是下一刻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季墨白冰冷的脸却与怀中温度不符,他那个时候好像就极不喜欢她,接下她之后就把她扔下了,话都没留一句就转身走了。
但是她的眼睛,就像是今天这样,一直追随着他背影消失。
他大概都已经忘了他救过她。
云连心知道,或许她不够讨他喜欢,但是她一定会让他看见自己,任何挡她路的人,她都不会放过的!
秋宴的日子终于到了,皇宫秋菊吐芳,琼蕊如金,而园内衣香鬓影妙龄佳人往来不绝,比这花更要雅上几分,真如瑶池仙人。
自以为能够顺利到场而没有让人带路的江熹微,最终还是迷了路。
“这里好像也不对。”也不知皇宫为什么这么大,花园为什么这么多,她都已经走错好几个了,都没到开宴的宁颐园。
眼看时间不早了,江熹微也没打算再自己乱找,正好前面一队禁卫军巡逻经过,她上前去:“统领请等一下,请问宁颐园怎么走?”
她就是问个路,没想到也是冤家路窄,这样都能遇到季墨白。
季墨白站在一队禁军之首,停步回头看她。
“季将军。”看清是他,江熹微有点后悔了,真是不想见的人怎么都能碰到一起,但她面不改色,“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还可以问别人的,没事你先走吧。”
季墨白没走,江熹微看着他身后那一队士兵,心想他会不会吩咐这群人来砍她,以泄心中私愤吧?
停了一会,已经有些士兵注意到了将军的异常,小心去偷看身后的江熹微,见是一美人,便都心照不宣起来,而季墨白也在这个时候吩咐他们先走,就他一人留下。
“我就是问个路而已,不用这样吧。”看着季墨白朝自己走进,江熹微说,“你要干什么?”
“孤男寡女的你说我要干什么。反正皇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想轻薄你。”许是之前两次他在江熹微手里吃了亏,这次干脆就拿着这件事堵她。
果然,他这样一说江熹微反而喊不出口了,她知道季墨白想看她手臂上有没有疤痕,于是把手藏在身后,苦口婆心:“季将军自重,女子的手臂怎么可以随意给人看,你若看了,王爷会说我轻浮的。”
“我说过,我可以娶你。”
这说的,好像真有人愿意嫁给他一样,江熹微很想翻个白眼,但是忍住了,看着季墨白靠近:“等等,还是我自己——”
她想说还是我自己来吧,毕竟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但没想到季墨白根本不听她的话,直接把她抵在假山之前,一把拉过她的右腕“刷”一下强行把衣袖往上捋。
这人果真不讲道理,江熹微:“季将军其实你不必这么心急的。”
雪白如润玉的手腕上干干净净,简直白得发光,上面确实什么也没有。
区区伤疤而已,以她的医术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他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但季墨白还攥着江熹微的手,怕她逃了一样,甚至还在反复检查,试图从她的手臂上找到疤痕,但那动作怎么看都有点不大正经。
“季将军。”江熹微喊了一声,而后示意季墨白往旁边看,“有人看着呢。”
闻声,季墨白这才动作一顿,而后抬起头顺着江熹微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宫女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江熹微从容不迫地收回手,又缓缓理好衣袖,姿态娴雅而矜持,最后幽幽道:“季将军,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就不该原谅你。”
眼看着宫女的嘴因为震惊而一点点张大,季墨白的脸色也越来越黑,现在这是江熹微一个人的舞台,她尽情发挥:“虽然我和令夫人可能有些相似,但是请你认清我不是她,希望季将军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若再如此轻浮,我便要让皇上做主了。”
说完之后她施施然便退场离去,留下那两个人,一个脸色黑如锅底,一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是秋宴,但今日宁颐园可谓是百花齐放,各家小姐打扮精致,简直如争奇斗艳的春花一样,江熹微甫一进去便觉芬芳拂面,宛若春临。
她险些要以为自己误入了御花园,想来春盛十分,御花园也不过如此景象了。
而在江熹微入园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若说她看旁人如春花娇艳,那现在别人看她就是一枝独秀不可争辉的绝色。
是有满园春,但是她到了,这春色才明艳起来,她才是是点睛之笔。
这次来的名媛小姐足有上百,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江熹微,如此不由暗暗惊叹,天下竟有这般金玉美人,好似比那皇家公主还要金贵雅致几分。
“她好漂亮啊。”一道由衷的赞叹声越众而出,十分清晰,带着年少的灵俏,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清。
江熹微也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华美宫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她灵动秀丽,正看着自己笑。
见江熹微看过去,她又说了一声“好美”,然后才跑到江熹微面前:“你就是四哥哥喜欢的江大小姐?”
江熹微不认识她,但既然她说“四哥哥”,那想必是一位公主,她曾听闻皇后膝下还有一女,乃是大晋帝的掌上明珠十公主,想必就是眼前的少女了。
再说旁人一般都称“皇兄”,只有她喊徐延亭哥哥,想必关系是十分亲厚的。
但十公主的这个问题,江熹微只能笑而不语。
不过十公主却不在意江熹微答或不答的,依旧是笑着:“四哥哥眼光真好。”
旁人知道江熹微美,但也都在心里羡慕或者嫉妒,只有她这样直白天真,真诚地表现出自己的喜欢,她说的是旁人的心里话,但没多少人会承认。
或许是因为徐延亭的关系,十公主对江熹微也格外热情,好像和她认识许久了一样挽着她的手,十分亲近:“早就听母后和贵妃说起了**姐好多回了,如今终于见到了,她们果然没有骗我,**姐就是天仙一般的人。”
旁人没什么表示,还在想原来宁王殿下喜欢的人是她?她们也都纷纷诧异于十公主对于江熹微的肯定,但始终只在一旁装作不经意般的往那边看,不敢上前去。
就见十公主十分亲热地挽着江熹微的手,把她带到了主位上皇后的面前,就站在皇后跟前同皇后说话,离得那样近。
那样的殊荣,她们就是今天在秋宴上拔得头筹也不一定能得到。
“元晗是老四的妹妹,她啊早就问过你多少回了,说着要见你,但是你也不经常入宫,今日见了你才这般欢喜。”
“元晗”是十公主的名,皇后对江熹微说完了之后,又叮嘱徐元晗,“你四哥哥今日也在皇宫的,你可别老是缠着江小姐。”
“我知道的。”徐元晗今年十七,年岁尚轻,对着皇后软声撒娇的样子十分灵秀,“四哥哥比我更喜欢**姐,他要是来了,我当然要让给他才行。”
江熹微听着她们这一来一去的,完全就是已经把她当作是自己人了,估计都是因为上次那罐“媳妇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下了,现在皇后真的把她当儿媳妇看了。
见过了皇后,之后徐元晗就拉着江熹微和她坐到了一起,因为江熹微到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于是坐下没多久皇后便宣布开宴了。
往年的秋宴都是邀请各家女眷入宫一聚,赏菊宴饮,席间各自献上才艺,若得皇后赏识便有赏赐,兴许还能配得皇子王孙,所以各家小姐也都是极为重视,想方设法要在宴上压下旁人,好得皇后青眼。
但这回宴会前江熹微就已经得了皇后另眼相看,旁人心里自然不服气,都想着不管那江大小姐才艺如何,待会都要使出全身力气把她比下去,到时候皇后肯定就会看到自己。
差不多所有人都有这个心思,白秋月暗暗看看坐在十公主身边的江熹微,心中亦是如此,甚至比所有人都要坚决,刚才十公主大庭广众下说的那些话,如刺一样狠狠的扎在她心上,她江熹微凭什么?
一直等到宴席过半了,江熹微都没有要献艺的意思,旁人暗暗心急,但也有人想莫不是江大小姐没有拿得出手,所以怕了?
白秋月忽然站起来,说:“臣女早闻江大小姐之名,一直想与她切磋琴技,今日机会难得,想与她比试一番,请皇后娘娘恩准。”
话虽然说得委婉,但谁都听得出外露的锋芒,这哪里是切磋,分明就是……挑衅,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
旁人是不敢的,但都喜欢看热闹,若有人真的能杀杀那江大小姐的威风也好,加上白秋月本来才艺不俗,她们就更为觉得此番可行,想必江大小姐是比不过的。
江熹微原本就是想低调点的,在这么多人的宴会上她不想出风头,所以一直没有上去现艺,就是想等着所有人都被这些眼花缭乱的才艺弄得眼困体乏之后,再上去随便弹首曲子,也没人在意,事情就这样过了。
但没想到,白秋月总是能在某些时候冒出来捣乱,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