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糟老头子想娶她

  之后几天江熹微又是一直窝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一直等到皇上传召入宫她才回了伯阳侯府,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就赶紧钻进了轿子里去,一直到宫门口才出来。

  江熹微是第一次入宫,十分听话地跟在伯阳侯后头,真的就是如走过场一样去御书房见了皇上,皇上同伯阳侯两句寒暄,而后问了江熹微几句场面话就让两人离开。

  但就在两人走到宫门时,后面又追上来一个小太监,说是皇上有话对江熹微说,让她回去。

  江熹微同伯阳侯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最后江熹微给了伯阳侯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跟着小太监离去了。

  因为刚才走了两趟,江熹微也不用领路就往御书房的方向去,谁知小太监却说:“小姐走错了,皇上在高云台等着您呢。”

  如此江熹微更是不解,也不知道高云台是个什么地方,就让人领路去了。

  也没走多久就见前面高阁琼楼华丽非凡,雕梁画栋一座座林立浑似仙境,再行去又豁然开朗一片,只最中央建有一高台,似直接穹庐,缭绕云端。

  “皇上在上面等着小姐,小姐自行去吧。”

  小太监说完便躬身退离,江熹微仰头看了一眼高台,隐约可见顶层一抹明黄。

  江熹微自己一阶一阶上了高台,最上头有风吹拂,正见大晋帝负手站在栏杆边,他听到声音才慢慢转身看着江熹微。

  华服美人十分赏心悦目,临风而立如春花袅娜,和他后宫百艳群芳一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便笑了,说:“之前听闻你十一岁时才从外面找回来,之后一直在外游学,朕这次倒还是第一回见你。”

  又上下打量江熹微一番,点头:“出落得很漂亮。”

  之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不曾多看江熹微一眼,主要都是在同伯阳侯你来我往的说话,如今特意召来江熹微,对她则过分关注了,目光自落到她身上之后就没有移开,好像看到了什么值得赏玩摆弄的宝贝一样,十分直白。

  “臣女惶恐,圣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江熹微心思玲珑,眸色暗转已是看透大晋帝的心思,于是微微低下头来。

  “你可不曾惶恐。”大晋帝又笑起来,像是觉得有趣一样,“你一直长在外面,如今初次入宫见了朕却是从容不迫,哪里有半分惶恐,朕倒是欣赏你这般定性。”

  他所谓的“欣赏”,似乎藏着深意,江熹微就当听不懂。

  “是天子威仪近民,臣女如沐圣恩。”依旧没有抬头,但是她的声音很冷静,她知道越是做可怜惶恐状,只会越让人觉得她可以轻易拿捏。

  “人也很伶俐。”大晋帝似是更加满意了,朝江熹微走过去,就这样向她伸手,“这高云台可观旁人难求盛景,今日你可有眼福了。”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天下多少人有资格能得他这般待遇?如今像是殊荣,但江熹微却想冷笑。

  若是把手搭上去,是不是就代表着妥协?江熹微这样想着,口里谢了圣恩,却无视了那只等待的手,自行走去。

  大晋帝不以为忤,而后两人并肩同站在栏杆边,垂首就是整座皇宫在尽在脚下。

  这确实是人上人才有资格看的景象。

  有时候不站上来,就不知道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魔力,一但看了这场风景,很少有人舍得再走下去的,但江熹微双目清明。

  天下千山万水她已经看得够多了。

  “江山壮阔,皇宫巍峨,哪一样不是世人所求。”大晋帝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他的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每一句话说出口,既能让人清楚他的意图,又不会以为太过,他说,“素来金屋才配藏娇娥,自古,只有金玉皇宫才是美人最好的归宿。”

  他是早有意江家家财,今日一见江熹微,谁知她生得此般花月之姿。

  美人谁不爱?即便是古稀帝王亦有一占之心,让她入宫为妃一举两得,倒正是个不错的法子。

  因为这一身皮囊,江熹微看得最清楚的就是男人的好色欲,占得高的人要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低劣的人则是食色性也,大晋帝虽然是天下人上人,但如今在江熹微眼里也不过与那些下流一脉。

  她也算是懂了,他约见她在高云台的原因,不过就是想向她展现皇宫虚华,意欲让她一眼沉在这高台富贵里,其实就是把她当成世上那些虚荣的女人一样罢了。

  所谓帝王,也不过如此。

  “站在这里,确实很高。”素白的手轻轻搭在玉栏上,袖口被风吹起,江熹微微微笑了一下,举目远望,又低头往下看,话锋一转,“若是从这里跳下去,应是没有活路的。”

  大晋帝的眉头跳了一下,深知江熹微的意思,怕是宁愿身死也是不愿入宫为妃的,一句话话说得刚烈决然,便是当着他也不留半分余地。

  大晋帝看她的目光又深了些,他似乎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太多美人,都是轻而易举的,所以把她也想得简单,但她却和那些人是不同。

  倒是他唐突了。

  两人心照不宣,半晌大晋帝才摇摇头:“你这性子,倒是和宁王很像。”

  江熹微没说话,也不由想到了徐延亭,他么?他们哪里像了?

  最后江熹微还是被大晋帝放出了皇宫,这么多年她天南地北去了不少地方,外头海阔天高,皇宫这一隅实在不是她所愿。

  何况大晋帝那年纪都可以做她爹了,她入宫图他什么?图他老图他不洗澡?还是图他儿子还在追杀自己?她脑子有毛病才答应。

  再说大晋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又不是不知道,糟老头子坏的很。

  之后几天江熹微索性就让伯阳侯府的人对外宣称她抱病在身,只能在府上静养不见人,想必此番大晋帝也不会再传召她了。

  而另一边,江熹微入宫的事徐延亭也有所耳闻,听到大晋帝有意让她入宫的时候轻轻勾了勾唇角,有些像是讽刺,但是什么也没说,显得有些漠不关心,只是对暗卫说:“准备一下,待这边事了,下月随我南下一回。”

  一年杳无音信,他已经等得够久了,耐心已尽,既然他想要找的人在南地,那他就亲自去看看,亲自抓她回来。

  又不由想到这些日子他想得最多的事,便是那日大晋帝要让他娶伯阳侯府的大小姐时,那一瞬间他极为反感。

  而一年前他同江熹微成亲时,他心里明明是隐隐期待欢喜的。

  他想过,或许若是没有遇到江熹微,那日在大晋帝让他娶亲时,他不会说出那么绝对的话。

  从前以为娶谁都无所谓,或许也会一生不娶,但当时在轿内他同江熹微说要娶她,其实就是那一瞬间做出的决定,说出口的那一刻他自己也惊了惊,心头一跳——像是默许,又像是放纵。

  如果真的要和人成亲,如果真的要跟一个人一辈子,他希望是江熹微。

  当时,他其实就已把那场婚事当真了。

  但是这些都是他这一年才想明白的,当时他对江熹微是怎么说的?他说他们是各取所需的合作。

  即便是对他一见倾心是她在演戏,九成假话,可若当时她对他哪怕有那么一分真情,或许也会因他这句话而伤心失望,才致使她如今始终不归?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该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剖白心意。下个月他去寻她,会亲自告诉她,他此生唯一想娶的王妃是她,无关其他,只是想携手一生的人是她。

  *

  离开伯阳侯府已经有十日了,西坊这边江熹微也熟悉了,她住在西坊外街,周围的住户大都是些贫苦人,乞丐和那些没有居所的人则在更里面的后街聚集,去那里要走一段路,江熹微倒是没去过,只是听人说过。

  京城不是久居之地,之前面了圣,该走的过场都已经走过了,江熹微也知道一直躲在这里不现实,倒不如以后找到机会离开,外头天高海阔,何必藏身这一隅白白浪费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江熹微也就开阔起来,但这事还要慢慢筹谋,她正发愁接下来这段无聊的时间要怎么打发,就有人上门来了。

  之前伯阳侯让她去投靠的那个在大理寺当差的大表哥,其实这些年江熹微都和他有联系。

  两人通信,江熹微由此和他讲过不少外面的风土人情和逸闻趣事,虽然信中两人聊得投机,也十分谙熟,但这次见面实是暌违已久。

  “熹微妹妹?”宋正仪提着江熹微在信里说过糕点,自西坊外一路走来眉头越皱越紧。

  他也是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江熹微说的地址,但抬头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娇秀美人时,还是有些不确定。

  她的信从来是肆意飒气又风趣的,字里行间都是博文广见的风流阔达,少有一般女子的柔骨,他们虽然幼时见过,但他私以为她如今已是义气豪爽的侠女模样,没想到却是出落得比京城任何女儿还要金贵秀美。

  好像这些年游历在外的不是她,她更像是万般小心娇养在闺阁的千金,单单含笑一站,就让人看出满身姝丽流光。

  她本就是明珠,身上自有一种与这破败之地格格不入的光华。

  “表哥。”江熹微倒不见外,迎了上去,打趣道,“你这样叫我,说实话有些……”笑了一下,其实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实在是不符他这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

  “以前也都这样叫的。”宋正仪言简意赅,他的冷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常年冰山一样冷峻的脸上还是没表情,打量了一番四周,“你住这?怎么也不带个人在身边。”

  江熹微接过他手里的食盒,把人往破烂简陋的屋里带,随口道:“躲债呢,带着人不方便。”

  “江家还需要躲债?”房门有些低矮,宋正仪只能弯着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