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月被江熹微气得不轻,想破口大骂又不敢,只能生生把话咽回去。
江熹微眉梢一挑,眼神里满是淡漠嘲弄,“白秋月,你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太嚣张,活不长。”
白秋月身体陡然一僵,她想到上次江熹微在茶楼里肆无忌惮地揍了自己一顿,后背就冒出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江熹微这个女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比谁都护短。
她深有体会。一个花楼里出来的贱人,也能让江熹微大打出手,她真是长了见识。
“你不觉得为了一个勾栏里出来的女子,自降身份吗?”白秋月不屑地看着江熹微。
江熹微毫不忌惮地对上她的视线,眼底划过一抹冷意,“跟你,才是自降身份吧?”
“你!”白秋月被她这么一堵,差点没喘上气。
这个该死的女人,总是能轻易地气到她。
江熹微见她气势汹汹的模样,眉间生出几分不耐,“没事就滚,别惹我心烦。”
“江熹微,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你以为你是谁!”白秋月有皇贵妃做靠山,此时被江熹微一激,心里那股子怒气又冲了上来。
闻言,江熹微眸色一冷,“我什么身份?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给你的警告了。”
白秋月被她这样凛冽冰冷的眼神一瞪,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可从小养尊处优的她,不允许自己这时候在江熹微面前丢脸。
她直起腰板,对上江熹微的目光,支支吾吾道:“你……不过是伯阳侯府……小姐,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江熹微见她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觉得有些可笑。
她不想跟白秋月在这浪费时间,不再搭理,索性走了。
白秋月看着江熹微离开的背影,想要叫住她,却想到江熹微方才凛冽的眼神,顿时住了嘴。
看她这样子,就算她猜到是自家姑姑做了什么,应该也没有什么证据。
想罢,白秋月暗暗松了口气,回去跟皇贵妃交差了。
这边,江熹微回到太后寝宫,正准备休息一会,容妃宫中的绿枝就来了。
“江小姐。”绿枝向江熹微行了一礼,面色淡淡,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容妃行事的风格。
自上次容妃身边那个宫女出事以后,就是绿枝在容妃身边伺候了。
江熹微点点头,眼神示意她直说。
绿枝便说道:“容妃娘娘说,她准备了新味道的点心,希望江小姐晚膳之后能去尝尝。”
闻言,江熹微笑了笑,“好。”
绿枝见江熹微答应了,便徐徐出了殿门,回去了。
江熹微暗暗笑着,晚膳之后,她还吃得下什么?自上次皇贵妃陷害容妃之后,容妃待她更是真心实意了,一遇到什么好东西,或是听说了什么消息,便忍不住来告诉她。
她摇摇头,便等着黄昏去容妃寝宫尝尝新味道的点心。
晚膳过后,江熹微陪着太后说了会话,便跟太后说了,与容妃有约。
太后早知江熹微与容妃交好,也知道容妃是个性子软的,心底也善良,便没有多说,放她去了。
到了容妃寝宫,江熹微便闻见了淡淡的花香,似乎还有些甜腻腻的味道,不过两者交织,倒是别有不同。
“熹微,来了。”容妃正坐着,笑吟吟地看着江熹微。
江熹微坐在她的身边,还未动手,容妃便招招手,让人备上两杯江熹微爱喝的茶来。
见容妃把她的喜好都记得如此清楚,心中一热,道:“不过是吃个点心,才吃了晚饭,我也吃不了多少,容妃娘娘不必如此。”
闻言,容妃娇嗔一眼,道:“就是怕你吃多了点心吃不下晚饭才让你晚饭后来,可点心吃多了,也容易嘴干,准备茶水本就应该,况且我这里别的没有,你爱喝的茶倒有的是。”
说到茶,江熹微淡淡一笑,说来也是巧了,她和容妃爱喝的,竟是同一种茶——南方每年新进的碧螺春,味道甘甜,细细品来,别有滋味。
容妃捻着点心,忍不住跟江熹微说起皇贵妃近日的情况。
“你说皇贵妃是不是可笑?竟然冤枉你向太后娘娘下毒,她冤枉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冤枉你,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红色的。”
在容妃心中,江熹微是要嫁给宁王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她在后宫中的对手,偏偏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还自己送上门,让江熹微狠狠打了她的脸。
江熹微抿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不过,我今日倒是看到之前听你弹琴的那个男子了。”容妃若有所思,“我看他来的方向和他身边的人,应该是从皇贵妃寝宫出来的,我听说皇贵妃喜欢听琴。”
说到琴师,江熹微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
“你瞧见他什么了?”能值得她专门提起。
容妃面色不改,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瞧他昏倒了,被人送了回去,当时皇贵妃宫中的宫人还很着急,让人去请了太医。”
“昏倒了?”江熹微眉头微蹙,上次见面,她看琴师面色红润,不像身体孱弱之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容妃点头说道:“是啊,晕倒了,我当时远远看了一眼,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患了什么急症。”
闻言,江熹微眸色凝重起来。
看来,她还是应该去看看,琴师对她和容妃,是有恩情的。
第二天一早,江熹微便去了琴师所住的院子。
舞乐坊的琴师都住在一处,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相应住着的地方,根据每个人技艺高低,有的人是单独的小院,有的人是挤在一个院子,甚至一个房间。
琴师技艺高超,自然是有自己的小院。
江熹微面色淡然,款款来到琴师所住的院子之外,便听到琴音呜咽,似有无限怅惘一般。
不知不觉,江熹微便来到了传出琴音的房门外,伫立着。
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似诉衷肠。
江熹微眸色暗淡,站在房门外,没有打扰。
“哐!”
一道刺耳的琴声之后,琴音戛然而止。
江熹微下意识敲了敲门,道:“公子,你还好吗?”
她想起容妃说他昨日突然昏迷,便忧心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想要推门进去。
房内,琴师口吐鲜血,面白如纸地瘫坐在地上。
听见江熹微的声音,琴师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慌乱之中,就用黑色的衣袖擦干了桌子上的鲜血。
“我没事。”他费力地说出这三个字,好似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江熹微眸色微暗,她听琴师的声音,发现他中气不足,有些虚弱。
“真的没事?公子若是身体不适,可不能一昧忍着,我会一些医术,可以为公子检查。”
她征求琴师的意见。
然而,琴师动作缓慢地擦干了嘴角的鲜血,沉声说道:“不必了,我没什么大碍。”
话落,他身体陡然撑不起他自己,浑身无力地靠做在桌子旁边。
他上次吃下的毒药,在两天之后就会毒发,可上次皇贵妃给他送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他就借着这些,多活几天。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不想让江熹微见到如此不堪的自己。
琴师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琴弦上徐徐划过,也不知,他还能弹多久。
江熹微听见琴师的声音,眉头微微蹙起,“公子若是没什么大碍,可否让熹微进来看看?”
她隐隐觉得,琴师心中藏着莫大的心事,只是琴师不愿说,她也不便问,不过她或许能在言语之间开解几句。
房里的琴师见她执意要进门,无可奈何,只能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安然坐在椅子上,只是被鲜血染湿的衣袖,一扫在琴弦上,便能看大隐约的红色。
琴,是不能弹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这才说道:“小姐若是不嫌弃,便进来吧。”
闻言,江熹微推门而进,似乎闻见了极淡的血腥味,可再仔细闻闻,好像又没什么味道。
她看向桌上放着地香炉,袅袅青烟徐徐升起,给整个房间都填满了淡淡的香味。
琴师正坐在琴的面前,淡然如水,只是脸色很是苍白。
“公子脸色不太好。”江熹微就事论事。
琴师淡淡一笑,道:“无妨,或许是这几日太过疲累,小姐今日怎会来我这儿?”
他是愿意见到江熹微的,江熹微的琴技,是他极为欣赏的。
江熹微蹙眉,“既是疲倦,公子还是多多休息。”
闻言,琴师摊开双手,道:“所以,现在歇息了,今日就不弹琴了。”
江熹微见他笑着,总觉得他的笑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公子的琴,弹得极好,就好像能诉说心事一样。”
她立在琴师面前,逆着光,声音温柔,让琴师不由得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江小姐的琴,弹得也非常好。”
江熹微却淡淡一笑,说道:“只是我觉得,公子的琴音之中,好似带着无限心事,幽怨怅然,让人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