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微微一怔,素白的指尖停落在琴弦上,发出一个好听的旋律。
她以为,江熹微也只能听出她琴艺高超,却听不出她藏在琴音中的心事。
“江小姐,倒真的是懂琴。”容妃眸底闪过一抹欢喜,就如同久遭大旱的人,忽然遇到了甘霖。
江熹微能明白她的心事,她如何不能欢喜呢?容妃立刻命人准备茶水点心,邀请江熹微在她宫中小坐。
江熹微浅浅一笑,坐在了容妃的一旁。
“本宫听说江小姐时常进宫陪伴太后,想必太后很喜欢江小姐吧。”容妃笑着饮了一口茶,眸光微闪。
江熹微看不出她眸底颜色是真是假,面上倒是没有半分的拘束,说道:“太后与我有同宗之亲,能得太后的喜欢,是熹微的福气。”
容妃听她说话不卑不亢,心中更是欣赏她了,便忍不住与她主动攀谈。
一番话下来,江熹微能够感受到,容妃还是很向外宫外的生活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都取决于自己的选择,无论容妃进宫是为了什么,她总归是失去了外面的自由。
她想着,就听到容妃微微叹息一声。
“江小姐,本宫听你说这些,都有些想去看看了。”容妃眼底艳羡不假,这倒是让江熹微有几分诧异。
她对上容妃艳羡的目光,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我们平日里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容妃笑着点点头,心里也明白江熹微话里的道理,只不过她还是羡慕江熹微,能够自由自在的,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能自己去争取,恣意自由,好不快活。
而自己……
容妃心底有些无奈,抬头看着头顶的一方天空,看似美丽广阔,实际很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
不过,江熹微看问题的通透,倒是让容妃刮目相看。她以为江熹微这般自由自在的人,不能明白有些道理的。
她本想弹琴解闷,没想到还能遇上江熹微这样的人,能够与她说话,排解优思。
后来几日,江熹微每每进宫,容妃都要差人请她入宫,两人弹琴聊天,关系亲近了不少。
对于容妃,江熹微倒是很喜欢。而在容妃心中,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把江熹微当成了知己一样的存在。
只是,宫中处处都是眼线,更何况两人还毫不避讳的交好,江熹微时常与容妃论琴,这样的光明正大,皇贵妃也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这日。
皇贵妃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身穿宝石蓝的华贵衣裙,眸色渐冷。
“容妃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争!”皇贵妃对容妃嗤之以鼻,一个整日只知道弹琴的贱人,又怎么配跟她相比。
她的贴身宫女见她对容妃与江熹微的交好极为不屑,应和道:“娘娘说的极是,整个皇宫,放眼望去,亦无人能跟娘娘相比。”
这话一出,皇贵妃脸色缓和了一些。
她眼神淡漠,神情慵懒,“容妃不过是个妃子,就算皇上多喜欢她一点,在我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江熹微交好膈应我。”
寝殿之中,焚香的味道幽幽缥缈,一个面容儒雅清秀的男子端坐在琴前,眸色清冷,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寝殿里多了一个人,皇贵妃却毫不在意,甚至不担心他将自己说的话听了去。
她一想到江熹微和容妃交好,就觉得气不顺,可转念一想,江熹微与容妃都是她的敌人,既然两人交好,她也能干脆一起对付了,省得她多费功夫。
这样一想,皇贵妃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见她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位。
“都下去。”皇贵妃微微蹙眉,摆摆手,示意寝殿上的宫人都先出去。
几个宫女躬身退下,独独那个琴师面无表情地端坐着,葱白指尖在琴弦上微微拨弄,悦耳的琴音便如同溪水般缓缓流淌。
皇贵妃目光落在琴师身上,眸子里眼波流转,看不出什么心情,只是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身上,微微闭眼,安静地听着琴音。
不知不觉间,她整个人都好像沉溺在琴音之中了。
御花园中,江熹微将一把琴放在容妃的面前,道:“这就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那把琴。”
闻言,容妃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这就是明琴绕梁?”她惊讶地看着江熹微放在琴架上的琴,眼波流转的眸子此刻装满各种情绪。
江熹微点点头,她上次与容妃偶然提到这把琴,容妃便说可惜不能一睹名琴的模样,她便把琴带来了。
容妃怔了怔,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绕梁,却又不敢,几番下来,她索性收回了手,说道:“我以为这样的琴早已经消失了,没想到竟然在你的手上,如今能一睹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她笑着,目光落在绕梁之上。
江熹微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弄,发出一个短促的琴音,说道:“容妃娘娘可要弹一曲?既然难得一见,你又喜欢。”
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容妃却笑着摇摇头,“若是平日,我就弹了,今日你在场,我可不能献丑了,况且这是名琴绕梁,我的琴技,可别辱没了它。”
说罢,容妃又说道:“难得见到名琴绕梁,不如熹微弹奏一曲?”
她与江熹微交好后,也听过江熹微弹琴,才知道江熹微的琴技远高于自己,在江熹微面前,她弹琴都是班门弄斧了。
江熹微见她确实没有弹一曲的意思,便应了她的心意,端坐在琴前,手指轻轻一拨,琴音便如潮水一般,倾泻而来。
琴音忽高忽低,曲调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悯婉转,好似一个人正在诉说他的一生,跌倒起伏。
一曲终了,容妃还沉浸在江熹微的琴音之中。
“你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容妃慢慢从琴音中回过神来,对上江熹微的眸子。
江熹微收回手,回想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从前在外游历时,偶然听到有人弹过这首曲子,便记下来了。”
闻言,容妃这才遗憾地点点头,“余音绕梁,真是对得起绕梁的名字。”
江熹微看出她眼底的遗憾,却也没多说,只是笑了笑,道:“我以前从未想过,还能以琴音跟容妃娘娘交好。”
这话一出,容妃笑了笑,说道:“我也未曾想过,能有一日与你坐在这里弹琴。”
容妃正说着,江熹微的目光就落在不远处的一个抱着琴的男子身上。
方才她就看到那个男子了,本没有在意,可那人看了她许久,现在也还站在那里,她便多了个心眼。
容妃说完话,没得到她的回应,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道:“你认识?”
江熹微摇头,“不认识,只是见他在那里站了许久了。”
闻言,容妃便让人把那个男子叫来,“既是不认识,叫过来问问,便认识了。”
江熹微笑而不语,心中倒也想知道那个人为何一直看着自己,看他抱着琴,约莫也是懂琴之人。
很快,那个男子就被容妃身边的宫女带了过来。
男子眉目清冷,一眼看去,便是一个翩翩的儒雅公子。可江熹微看他,有点像宫中的琴师。
“你方才,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江熹微有些好奇,他站在那里,看了她许久了。
男子微微抿着唇,干脆利落地说道:“小姐弹琴甚是动人,一时入了神,便忘了。”
江熹微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样,你先下去吧。”
男子点点头,向两人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江熹微目送那人走远,便听到容妃笑着说道:“熹微,你的琴音可不是我一人说好,就连一个路人都听入神了呢!”
这话一出,江熹微摆摆手,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人的琴技在我之上。”
容妃见状,心中也明白,江熹微只是不喜欢在人前显摆,她的琴技,又岂是随便谁都能比得上的。
另一边,被皇贵妃宣进宫的白秋月一进宫门,便不停地跟皇贵妃哭诉,说江熹微抢了宁王殿下,抢了她的夫君。
皇贵妃见自己这个侄女哭天抢地地说着,不免有些头疼。
她拍了拍白秋月的肩膀,安慰道:“你且放心,姑姑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白秋月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姑姑,您是不知道,江熹微那个小贱人,那天我把您搬出来,她还不以为然呢!”
这话一出,皇贵妃周身散发地气压明显压低。
可白秋月浑然不觉,还滔滔不绝地说着江熹微是怎样的目中无人,嚣张放肆。
她本想告诉皇贵妃,江熹微就是云连熙的事,可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
江熹微是云连熙这件事,她还未能好好利用呢,她总要把这张底牌留下,等到将来,好生戏耍江熹微一番,让江熹微整日提心吊胆,最好能把宁王让给她。
这样想,白秋月越发觉得这件事不能告诉自己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