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啊。”季将军的脑回路果然不同常人,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但为了防止误会,还是说了一句,“将军大概不知道,这里除了女子,其实还有男子,你……都可以找。”
“世风日下。”季将军四字评价。
“将军你别跟着我了,既然不知道就也去看看新鲜吧,我看将军你对这里的姑娘从来目不斜视,那如果将军不喜欢女人的话,要不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吧,算是好心给他们送温暖帮助他们提升业绩,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个“喜欢的”就很隐晦了,他不喜欢女人,说不定喜欢男人呢。季墨白瞥了江熹微一眼,静静的对视里,好像在说:你果然在关注我。
两人的关注点好像不同,完全说不通:“算了,我带将军你去看看吧,说不定将军一看就豁然开朗了。”这样就没心思再跟着她了。
说着准备带他上楼去,但是走了几步发现季墨白没跟上来,江熹微一转头发现他正站在原地往楼梯上看,以为他是看上了什么人。
于是也顺着看过去,只见几级楼梯上纠缠着两个人,再一细看确实是两个男人。
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醉醺醺的,怀里搂着一个身段纤细的美少年,初看以为是女子,因他形容阴柔娇艳,有女子相貌。
原来季墨白喜欢这样的?江熹微又看了季墨白两眼,他始终没有收回视线,江熹微暗忖,不会真看上了吧?
于是咳嗽两声,理解道:“不必羡慕,将军你也可以。”
半晌,季墨白终于收回目光,八风不动的语气,道:“他今天不休沐。”
“啊?”
“他是林家的小少爷林天河,之前边境打仗的时候做过我的副将,酒囊饭袋罢了,现在被安排在大理寺当差。”季墨白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语气里是对林天河酒囊饭袋的鄙视和厌恶,最后重复,“他今日不休沐。”
看来这个林天河得罪过他,要不然就是碍过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季将军的眼,江熹微想。
“所以,他现在算是光天化日朝廷官员渎职狎妓了?”
季墨白慎重地点了点头,江熹微看他要走,顺口问了句:“你不上去了?”
“我去大理寺检举他。”
说完干脆利落转身离开,然后真的走了。
江熹微站在原地:不愧是他。
看着那个可怜的林公子,江熹微摇头,流年不利,遇到了一根筋的季墨白,算你倒霉了。
然后没过多久,果然来了一群官兵到这里来扫黄,就扫到了那位林公子。
他被从楼上带下来的时候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身上还有些十分热辣的抓痕,大概是真的醉了,也不觉得丢人,在一群人的围观里大声叫喊挣扎,还在闹:男人不是妓!
惹得满楼哄然大笑,之后这句话在京城流行了好一段时间,不少人写书戏言“男人不是妓”,这也算是让他出了一回名,当然这都是后话。
那位林公子被抓走之后没多久,徐延亭就出现了,楼里的热闹还没散,江熹微过去打趣他:“顶风犯案啊宁王殿下。”
“我休沐。”他淡淡道。
“你也休沐?”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休沐的人都堂而皇之的到花楼来了。
“也?”宁王殿下素来反应敏锐,很快明白了什么,“我听说季墨白检举了人逛花楼,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怎么,之前你跟他在一起,你跟他在这干什么?”
江熹微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颇有点查岗的意思,想了想道:“看男人。”
对此虎狼之词徐延亭闻之侧目,江熹微甩锅:“是他看男人。”
“谁看男人了?”适时一道声音插入,循声看去竟然是郑衡阳,他走到江熹微身边,“之前听说江小姐是这里卖艺的,卖什么艺?”
江熹微不想理会他,郑衡阳不知又从哪里拿出一枝花来,举到江熹微面前:“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听江小姐一曲琴音?”
所以之前就是明知故问,就为了打趣她两句?江熹微不觉得他有趣,徐延亭先替她拒绝了:“现在她是有夫之妇,还请三殿下自重。”
这次不等江熹微跑路,徐延亭就先拉着她走了,一言不发只管埋头走,似乎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她也没有说话,不打扰他思考。
直到他停下来,又沉吟了片刻,江熹微直觉他可能要跟自己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于是肃容等着。
结果徐延亭一本正经的说:“季墨白素来装得正直,跟你到这里来,他明显是对你心思不纯。”
江熹微:嗯?
他想了这么一路就想了这个?
“你跟郑衡阳是怎么认识的,之前他说你救过她,怎么现在一直缠着你。”他又问。
这回真的是查岗了,江熹微避重就轻简化了内容,说:“其实简而言之就是跟季墨白一样的,只要有人救了他,他就一定要缠着对方。”
但徐延亭只注意到了“跟季墨白一样”这几个字,还重复念了一遍,点头:“他确实与季墨白一样,对你都别有所图。”
“其实我真没什么可让人图的。”不要觉得他自己喜欢她,别人也都会喜欢。
徐延亭就一脸“你太不了解自己”的表情,说了一句之前季墨白也说过的类似的话:“这满楼的女子,每一个可以比得上你的,他们能不图?”
说白了就是图她的身子,江熹微一时无言。
而徐延亭又回头看着郑衡阳的方向,她也看过去,郑衡阳还在原地拿着花摆弄,似乎感觉到两人的视线,抬头对她晃了晃手里的花枝。
他这举动徐延亭自然看到了,收回目光,神色严肃:“他对你言行举止轻浮,又经常流连烟花之地,不可深交。”
其实不算轻浮吧?为什么徐延亭老觉得人轻浮呢,他对轻浮的定义是什么?江熹微想了一会,欲言又止,最后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听听曲吧。”
还以为她是开玩笑,但徐延亭很快发现她是认真,因为江熹微直接拉着他上了二楼去。
她似乎对这里挺熟的,弯弯拐拐到了尽头的一间屋子,还没走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打骂声,伴随着女子低低的哭声。
“……想给谁守着呢?男人都是负心汉,他有钱吗?你整天想着他,还不如想想怎么给我挣钱!”
花娘的骂声结束之后就是一阵啜泣声,徐延亭看着江熹微,她是故意到这里来的?
江熹微确实是故意的,她敲敲门,里面的声音小了些,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花娘站在门内:“有事?”
“我家公子想请庄婳姑娘一叙。”说着江熹微让开了些,让花娘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徐延亭。
顿时花娘眼睛都直了,活像是看到了摇钱树一样,立马笑开了花,脸声答应:“好好好,我这就让庄婳姑娘过来,两位先去雅阁内等着。小环,送两位贵客去桃源雅阁。”
一个侍女从屋内出来,领着两人去了雅阁,添了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你家公子’?”徐延亭坐下,把玩着一只茶杯,看着对面的江熹微。
“没办法,谁让宁王殿下的名头好用呢,花娘见了殿下,以后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人。”江熹微一叹,“在这里谋生活的许多女子也是迫不得已,也有不少善良的好姑娘,能帮就帮吧,总不能看着人挨打吧。”
“刚才屋里哭的那位就是庄婳姑娘?”
江熹微点点头,一年前她刚到这里的时候就认识了庄婳,因为她想跟花娘谈卖艺的事,那个时候庄婳还悄悄劝她,问她有什么苦处,若是钱差的不多的话她可以帮帮忙,但千万想好不要卖进来。
当时她明显是误会了,江熹微也同她解释了清楚,但也因此认识了她的善良,后面每次来也都会去看看她,之前帮郑衡阳点的那八个女子里,也有她,只是想帮帮她罢了。
但这些江熹微都没有说,只道:“许多人看不起风尘女子,但她们也有许多不是自愿,若是可以选择,谁都不愿过这种生活的,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受着。”
她话里的不只是庄婳,很多花楼里的女子其实也都很善良。
徐延亭认可她的话,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而后停在门口,花娘压低过的声音响起:“给我好好弹,伺候好了。”
庄婳低低应了一声,而后门被推开,重新打扮过的庄婳抱着一张琴进来,见到是江熹微有些惊讶,而后又是一笑,似乎正是因为是她才合理。
“多谢江小姐,又是你帮了我一次。”她眉目柔和,声音低婉,是那种江南的柔弱美人相貌,她又看向徐延亭,“这位是?”
“宁王殿下。”又开玩笑,“可别说出去,他有官职在身的。”
没想到徐延亭竟然这么大的来头,庄婳一时诧异,想到之前听楼里不少姐妹提起过,原是这般风采。
之后她见了礼,放下了琴就要开始弹,江熹微赶紧过去把她拉住:“你手上还有伤,别弹了,休息休息吧。”
花娘想让她接客,便伤了她的手不想再让她弹琴,如今一双手上不少伤痕。
江熹微把身上带着的药膏拿出来递给她,庄婳看装药的盒子是玉的,定然价值不菲,她不敢接,江熹微索性把盒子打开,一边替她抹一边说:“之前看你身上有伤,就想着把这个带来给你的。”
等上完了药,江熹微和徐延亭又在里面坐了一会才离开,出了雅阁的门,江熹微发现外面廊上的栏杆边拥挤着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确切地说是在看徐延亭。
果然,宁王殿下的魅力。
“一定是花娘走漏了风声。”她偷偷一本正经的对徐延亭说。
好在哪些姑娘门看是喜欢看,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来,也就远远的看着,前面拐角处花娘穿红戴翠的身影忽然出现,依旧是满脸堆笑:“不知殿下对庄婳姑娘可还满意?”
“不满意。”徐延亭长身而立,说出来的话让花娘脸上的笑意稍稍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