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她言辞中的“手无缚鸡之力”,其余人都是不敢苟同,明明他杀人那么利落,谁都看得出他武功很不错,说怕吓到他,谁信?
但是其余人也没有多言多问,很快就离开了,只有右护法还留着,拜月堂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熹微悄悄打量了他两眼,清了清嗓子,还是觉得说点什么好些:“许久不见,右护法仍旧是如此丰神俊朗,和六年前没有一点改变。”
“六年前?没变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但是的确我们许久未见,这些年,左护法你也没有变,亦是如倾国倾城。”
“护法谬赞谬赞,不敢当。”
说完之后两人就沉默了,谁也没有说话,但是谁也没有主动离开。
江熹微觉得他好像是在等着她说什么,没有看她,让她觉得他好像故意这样似的。
刚才谈话里更多的两人都没有明说,右护法完全没有提起那些的意思,这是他的局,他当然着急,依旧是不动如山,但是江熹微却是入局的人,自然想要知道真相。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只能她主动提起了。
“其实我不太明白,护法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若是觉得我碍事,大可直接抓了我杀了,何必让我这样恢复了所谓的护法身份继续留在教中,是护法觉得我有用,想让我做什么事吗?”
她现在只能想到这个答案了。
他们两个人从前没什么交集,他身为挟圣教的人,现在做这些其实是很反常的。
“还有,护法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若是想要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但是却没去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只是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说,“既然现在都回来了,那不如多留些时日,或许你就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虽然教主说了愿意相信她,甚至是恢复了她的身份,她仍旧是左护法,但是江熹微现在教内也就是挂着一个左护法的名头,其实离开了这么多年,挟圣教早就变了,她现在在里面是没有一点实权的。
事后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其实觉得之前教主的宽容大度,或许只是让她放松警惕的表象,是假象,想借由此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安全,被相信了,然后开始在教内大展拳脚,而他们则在暗中监视着她,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其实若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说明他们或许不是真的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
这段时间大晋禁药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不敢冒头,挟圣教肯定也已经被打击了,若是他细查起来,肯定能查到什么,或许他们从京城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就在这里等着。
他们知道她和徐延亭的身份,或许在为了千金散而酝酿着什么。
所以那个右护法的之前的种种反常也就说得通了,或许拜月堂的事情也是他们联合起来在她面前演的戏,在她看来右护法才是最神秘的人,目光一直被他牵引着,却想不到他的背后其实是整个挟圣教的阴谋。
这样的猜测一旦生起,就在她脑中扎了根,一时间各种思绪都在脑中浮起盘旋,让她觉得事情变得很乱,犹如层云遮目,什么也看不清,即便是看到了什么,很快也会被吹来的云再次遮住。
现在她是什么猜想都不敢轻易相信的,到底是表面上一样这一切都是右护法所为,还是如她所想的更深处藏着秘密?
不管是如何,她已经入了这一盘棋,也已经在局中,无法洗脱出去,如今她已经恢复了身份,就必须在他们真正开始自己的阴谋之前,完成任务离开。
于是她打算去之前就想要和徐延亭去的禁地。
现在整个教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身份,见到她也没去了之前的敌意,甚至是十分的恭敬,有时候甚至能发现有人躲在暗处偷偷看她。
他们的目光和言辞并没有不善,只是单纯的好奇或者闲聊,但是这样的画面却和多年前十分的相似。
那个时候她也是刚刚入教,对教内的事情还不够熟悉,她那时是张扬热烈的性子,胆子又大,很有年少轻狂的味道,在教中行走的时候总有人会回头看她。
那时她意气风发,无所畏惧,到底是年轻无所畏惧,现在或许是看了太多的事情,从前年轻时的所有张狂也都敛到了骨子里,变得内敛,看到如今这样和从前相似的情景,竟然有几分怅然。
从前那些事到底是过去了,如今她又更重的任务,所以需要隐忍,这是希望从这里离开之后,以后真的不用再回来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挟圣教。
这样一边出神,一边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她闲步在教内闲逛着,到了花园的时候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了百昙花的香味,抬眼去看就见到一片雪白雪白的花。
百昙的香味很浓郁,它的花期也很长,所以现在仍旧是葳蕤盛开一片,扶风而动,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但是她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味道,觉得有些太过浓重了,忍不住皱了皱眉,正打算离开,却见一身黑衣的人从花丛之后走出,他的一身黑衣被雪白一片的花朵衬得越发的深暗,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清瘦颀长。
他从花边漫步而来,脚步有几分京城贵公子的闲适清贵,姿态怡然,江熹微看过不少的王孙公子,如此远远的瞧见他,竟然觉得恍惚回到了京城一样,好像是昌盛街的紫陌大道上,有浊世佳公子翩然摇扇而来,眉眼如画,笑容如春风。
她眯了眯眼,看着他,仔细打量一番,还是觉得他一身气韵像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这样的东西,一般是很难隐藏的。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江熹微的面前。
她抬眼,直视他的脸,像是想要透过面具去看他藏在后面的真容,但是最后还是收回视线:“这里的花,我来的那天一眼就看到了,听说是有个人为某个心上人所载种的,倒是有几分痴情寓意。”
“你觉得痴情?”他竟然笑了一下,像是十分的有兴趣和她讨论一番这些花一样,问道,“那你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有些像雪。”她不过就是随意一搭,白色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雪之类干净的东西,这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右护法听了却好像终于找到知音一样,“我也这样以为,他们都很漂亮。”
“不过这味道不太好,有点闷人。”顿了顿,她觉得还是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比较好,毕竟她没有那种跟他如同知音的感觉。
“不好闻吗?”他果然皱眉,像是有些不解,好像在说“明明很香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好闻”,之前知音之喜瞬间就淡下去了。
这就对了,江熹微松口气,她确实不太想跟他在这无聊的事情上成为知音,还是跟他划清界限比较好,于是想了想,又解释说:“说实话,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这味道不太好闻,远远闻着还好些,要是凑近了估计熏得难受,也不知道是谁种的,也不怕熏人。”
右护法的眼神闪了闪,垂下眼,谁种的?她已经忘了当年说过的话,也不在喜欢这样的花了吗?所以他就说,她和几年前早就不一样了。
“果然。”他低声说。
“什么?”她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还是觉得这花很漂亮,也很香,我倒是很喜欢。”他很快收起思绪,“那么左护法你喜欢什么花呢?”
“我吗?”江熹微认真的想了想,“其实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花,不过觉得有一种花风骨很好,叫雪檀。”
“雪檀。”念着这两个字,他忽然愣了一下,好半晌才低低笑了出声,“原来是雪檀。”
是他错了,而且错了这么多年,她喜欢的花叫雪檀,也称白檀,不是百昙,是他听错了。
竟然有种真心错付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荒唐。
当初她说的话他一直记着,没想到却是错的,他也不知道现在知道真相算不算晚,只是看着这一片被她说“痴情”的百昙,忽然觉得没意思。
他忽然对这些花失去了往常的兴趣,也没有了谈论的心思,淡淡的垂下眼睑,瞥见她手腕内侧的伤口,便故作惊讶地问:“受伤了?”
江熹微也不掩饰,反而笑了一下,抬起手反问:“这伤口你不知道这么来的?”
她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但是十分的坚定,右护法看着,两人都是聪明人,他也不再装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已经猜到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护法为什么要那样做,弄出那么多的事情,到最后只为让我回来?”
“对,只是为了让你回来。”他又变成了寻常话很少的那个淡漠的右护法。
江熹微觉得他这个人很值得怀疑一下:“你那药里面不会还有什么东西吧?”
“你指什么,毒?”
“你说呢?”她挑眉。
“我当然不可能给你下毒。”
最后江熹微要离开花园,右护法就一个留下,他仍旧是站在那一片花边,好像是在回忆什么,身影竟然有几分孤寂,也有几分怅然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