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熹微并未多想,宠辱不惊地坐在了太后的身侧,还直接忽视了底下一众咬碎银牙的小姐。
无非就是,嫉妒。
听罢了戏,太后便喜笑颜开地说散了,都移步去另一个殿用膳。
众人纷纷起身应是,以太后为首,挪步去了另一宫殿。
江熹微因为起身衣裙上沾了一些酒水,便慢了些。
待她擦干净裙子上的酒水,众人已经走远了。
她起身向大门走去,却遇上刚才那个琴师,她见那人抱着琴,儒雅俊秀,跟身边的人相比,倒是有些不同。
“公子方才弹的琴,很是不错。”江熹微款款走了上去,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琴师微微一怔,那日江熹微在御花园弹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对上江熹微带着浅笑的眸子温声说道:“小姐的琴音也很是动人。”
说罢,他耳畔似乎还在回响江熹微弹琴时候的模样。
江熹微笑了笑,脑海中忽然闪过他刚才弹奏的曲子,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公子,是沛州人?”
琴师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江熹微会这样问。
江熹微淡淡一笑,说道:“公子方才弹奏的,就是沛州的曲子。”
这话一出,琴师心中便什么都明白了。
只不过,他方才弹奏的曲子,明明是非常小众的曲子,江熹微怎么会知道?他疑惑地看着江熹微。
江熹微也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笑道:“我曾经在许多地方游历,去过沛州,上次弹奏的曲子,也是沛州曲。”
说到这,江熹微忽然明白他上次为何会驻足观看了,多半是听到家乡的曲子,有些思乡了。
琴师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他不知道江熹微原来还有如此宽阔的眼界,就连沛州这么小众的曲子,她都知道。
江熹微却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她笑了笑,说道:“其实也并非从公子所弹的曲子就能判断,还有公子袖口上的花纹,应该也是沛州独有的,我当初游历四方,也在沛州停留过一段时间。”
想到自己的故乡,琴师心底生出淡淡的思念,只不过沛州一向贫瘠,在那出生的人大多都是为奴为婢,身份地位,眼前的江熹微一看就身份不安,更何况她方才还能坐在太后的跟前,想必绝不是池中之物,她却能面不改色地与自己攀谈。
这一点,让琴师对江熹微提升了一些好感。
江熹微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目光一扫,便落在他的琴上,琴身之上,刻着一朵盛开的当归花。
当归、当归,他应是记着回到故乡吧。
她心中微软,告别琴师之后,就去了寿宴。
大晋帝很是重视太后的寿宴,一整日也没出什么岔子,只不过欢喜了一整日,太后年岁本就大了,便觉得身子有些乏了。
江熹微原本想回侯府,可太后身体不适,她便留在了太后的寝宫之中,照顾太后,还能陪她说说话,解闷。
几日后。
江熹微捧着一个泥娃娃,直奔舞乐坊。
当她到舞乐坊时,还有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江熹微面色不改,平静地由那些人看着,一身素白衣裙的她站在穿着艳丽的人之中,显得格外眨眼。
琴师刚刚练完琴,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她。
而江熹微,也终于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他。她笑着朝琴师挥了挥手,便拿着泥娃娃向他走去。
“这个,公子收下吧。”江熹微把泥娃娃塞到琴师的手中。
琴师一手抱着琴,一手拿着泥娃娃,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明白江熹微是何意。
江熹微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我在沛州时得到的泥娃娃,是由沛州泥土捏成的,今日赠与你,也算是全了你思乡之情了。”
她语气淡淡的,没有宫中贵人那般的居高临下,亦没有上位者对他的怜悯,让琴师心中微微一动。
“公子收好,我先走了。”江熹微稍稍点头,转而出了舞乐坊。
而琴师手里捧着泥娃娃,站在原地良久,都未回过神来,直到有人找他,说皇贵妃传他去弹琴,他这才回过神来。
临了,他还定定地看了泥娃娃一眼,寂静如古井一般的心,隐隐泛起了涟漪。
江熹微出了舞乐坊,便朝着容妃的寝宫去了,这几日一直在太后寝宫中,倒是没能见到容妃。
今日得了闲,她也去看看容妃。
她脚步轻快,径直往容妃的寝宫走去,然而,她还没到容妃的寝宫,就远远瞧见容妃慌慌张张地走在前头。
“容妃娘娘?”江熹微疾步跟上去,却见容妃脚步飞快,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般。
江熹微见状,心中有些奇怪,三步并两步地跟了上去。
“熹……熹微。”容妃声音有些颤抖,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江熹微见她一只手捂着脸,神色有些憔悴苍白,发髻也有些凌乱,便皱起了眉头,“娘娘这是怎么了?捂着脸做什么?不舒服?”
看容妃的模样,可不单单只是身体不适这么简单。
江熹微这样想着,就听容妃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捂着脸的手,说道:“说来,都是我性子太过软弱了。”
“嗯?”江熹微看着容妃,心下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容妃苦涩一笑,说道;“今日我在御花园遇到了皇贵妃,她说……”
江熹微见她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轻轻颤抖这,好像在极力忍耐着所受的委屈。
“娘娘若是觉得心里难受,大可与熹微说说。”江熹微暗暗叹气,她是见过皇贵妃的,虽然正面交锋并不多,但仅一次就能看出这个皇贵妃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过想来也是,都能坐到皇贵妃的位置了,手段心气又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容妃此时听到她这话,莹莹泪珠瞬间滚落,消失在了她的衣领之上,“皇贵妃诬陷我让人在她那里偷了东西,我从未做过此事,自然不会承认,皇贵妃却说我顶撞她,便打了我一耳光。”
说罢,容妃幽幽叹息一声,眉间尽是愁苦。
江熹微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个皇贵妃,未免太欺人太甚了。”
容妃微微抬起头,双眼泛红地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意,“欺人太甚又如何?我是妃,她却是皇贵妃,如今皇后娘娘不在了,她便能一手遮天了。”
江熹微听了容妃的话,心中有些不认同,可容妃和皇贵妃,都是大晋帝的妃嫔,这里也是皇宫,她并不能做什么。
唯一能做的,俱是让容妃想开一点。
“娘娘也别气,我听闻皇上也很喜欢容妃娘娘。”她语气温和,却没有半分虚假的意思。
只是容妃受宠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她这样说,也不会让容妃以为她只是在安慰自己。
起码,容妃还有几分受宠的底气的。只是她的性子太过软弱,容易被人欺负。
是夜。
皇贵妃半躺在贵妃榻上,眸色清冷却魅惑,素白的手慵懒地搭在贵妃榻边沿上,一个宫女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染指甲。
染上大红豆蔻的指甲在摇曳烛光下,显得更为鲜艳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刚刚染好的指甲上,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不远处,一个宫女瑟瑟地站在寝殿中央,脸色煞白却还强撑着露出一抹苍白讨好的笑意。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都办妥了,奴婢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宫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皇贵妃眸底划过一抹冷意,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很好,若是事情办成了,本宫不会亏待你。”
说罢,她摆摆手,那个宫女就被人带了下去。
“娘娘,您说这个贱婢靠谱吗?”皇贵妃身边的宫女有些不放心。
皇贵妃想到事情即将办成,心中也是欢喜,自然没有多说,便说道:“这皇宫之中,真正可信的人有多少?若是她真的忠心,也不会来投靠本宫了。”
“那……”宫女欲言又止。
皇贵妃却毫不在意,见身边宫女一再迟疑,眸光一冷,说道:“本宫自有分寸。”
宫女见状,连忙垂头说是,不敢再多说半句。
见状,皇贵妃这才满意。她一想到容妃那张柔弱惹人怜爱的脸,就火冒三丈。
容妃的母家是织造局的,她便让人把做好的凤袍藏到容妃的寝宫之中,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搜查容妃的寝宫,届时把动静闹得大一点,把皇上也请过去。
等皇上亲眼看到从容妃寝宫中搜出来的那件凤袍,容妃,便再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皇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时,皇上只会认为容妃一心想要做皇后,甚至想要逾越身份,代理后宫。
容妃,你等着!
翌日。
江熹微见太后去午睡,便想去找容妃说说话,毕竟昨天的事情在她心中多少有些难看。
可她刚出太后寝宫,便见到几个宫女神色慌张地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就听到其中一个宫女说道:“皇贵妃宫中进了刺客,皇上正大发雷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