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亭见状,微微皱眉,不赞同地说道:“这种事,从来都不是先来后到的说法。”
“感情,是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你本应该更快乐,可你满心都是那些阴暗的回忆,这才让你变得越来越极端。”
钟贵妃目光微闪,眼泪在她眼睛里滴溜溜地打转,她眼里,就只剩下苍白的笑意。
“是啊,感情是两情相悦,而非一厢情愿,从始至终,都是我错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却一直在徐延亭的身上停留。
可即便是一厢情愿,如饮鸩毒,她亦是甘之如饴。
然而,这些心思,她已经没必要告诉他了。
她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冷厉的眼神也变得柔软温和,“你还记得我们儿时一起玩地游戏吗?”
徐延亭不明她话里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儿时,他们最爱的游戏是折梅花。
钟贵妃见他真是记得,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说道:“那时候地折梅花,是真的好玩。”
“你总是我们几个小孩子之中,摘梅花摘得最多的一个,那时候,我们都很佩服你,玩游戏都这么厉害,可我也让他们羡慕,因为你每次摘得的梅花,总会分出最多的梅花赠与我,这是我们一群小孩子之中,最大的幸福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从钟贵妃的眼角滑落。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无论什么东西,你总是分给我最多的,你还记得吗?”
徐延亭并未言语,此时,索性就让她说下去。
钟贵妃惨然一笑,说道:“可是,自我进宫之后,你跟我的话越来越少了,来我寝宫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我知道,是因为我成了你父皇的贵妃,我们不应该有太多交集,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后来你与江熹微在一起,给我的眼神,就更少了。”
钟贵妃擦去眼角的泪,笑了笑,“最后,你都不来看我了,你满心都是江熹微,而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徐延亭见她一直说着,心知她心里是憋闷了太久,如今说出来,心里也该好受一点了。
想罢,他看向钟贵妃,说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恰好的,我对你,从来都只是钟表姐,如今……也变了。”
他语气平淡,最终也不忍说出让她伤心的话,她不是蠢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此刻,钟贵妃听了他的话,已是潸然泪下。
“罢了,你走吧!”钟贵妃颓然地摆摆手,说道:“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徐延亭看了看桌上的焚香,起身向钟贵妃告别。
“今后,多保重。”他负手立在寝殿中央,神色淡然。
钟贵妃凄美一笑,晶莹的泪珠在她脸颊上滑落,“你也多保重。”
“我,要去找我的阿亭了。”
她的声音幽幽传到徐延亭的耳中,他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的阿亭,又能在何方?
徐延亭并未多想,匆匆出了昭玉宫,便径直往宫门口走去。
一路上,宫人皆是匆忙却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个个垂着脑袋,不敢东张西望。
他忽的想起江熹微曾说过的话,这样的皇宫,总是多了拘束。他曾说,总是要规矩拘束着,才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可今日,他忽然明白她话里的拘束是为何意了。
皇宫的拘束,是把人心都套在了皇宫之中,即便皇宫偌大,金碧辉煌,其中还藏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和权利,可这又如何?真正能得到这些东西的人,寥寥无几。
“宁王殿下。”一众宫人忙不迭地向他行了一礼,这才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他淡漠地点了点头,便马不停蹄地出了皇宫。
他仍记得云连熙死后,江熹微冒充小贼,去将军府偷东西被他抓了个正着,两个人的故事,也正是从那里开始地。
想到江熹微总是在他面前,在王府一众人面前可怜兮兮地演戏,扮演一个身世凄惨的姑娘,他就有些想笑。
那时管家心心念念都是他未来的王妃,瞧见他把江熹微带回王府,就认定了江熹微会成为宁王妃,对她也是言听计从。可管家却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世。
若她的身世真像她说的那样凄惨,她又怎会在吃穿用度上,都要最好的东西。
想来也是管家太心急了,才会被江熹微这只狐狸给骗了。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江熹微跟云连熙太过相似的一双眼睛,而对她有了不一样地心思呢?
江熹微与云连熙相比,的确有不少地方都截然不同,可她们的眼睛却总是亮晶晶的,一笑,便像是雨过天晴,辰星璀璨。
处见到江熹微那双眼睛时,他甚至以为云连熙没死,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了。
如今仔细想想,云连熙和她,的确有很多相似却又不同的地方。
她们同样聪明睿智,当初他会注意到云连熙,正是云连熙的聪慧,而江熹微的聪明,更多时候都表现得更古灵精怪,出其不意,但每当遇到要紧的事,她也能很好地处理。
“昭玉宫走水了,去救火。”一个宫人仓惶的声音在他身后的宫门口响起,他一抬头,就看到宫人满脸慌乱地扯着侍卫的衣裳,催促着他们去昭玉宫救火。
而其他人一听昭玉宫走水,立刻慌了神,匆匆跑向昭玉宫。
徐延亭微微皱起眉头,转身抓住那个宫人,沉声问道:“昭玉宫怎么会走水?”
宫人一见是宁王,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回禀宁王殿下,昭玉宫跑出来的宫人说,是贵妃娘娘自己,引火焚殿啊!”
宫人身体抖如筛糠,想必是被吓得不轻。
徐延亭忽的想到他离开时,钟贵妃说的那句话了,她,是早就想好了吗?
他看向皇宫冒烟的地方,目光幽暗。
“宁王殿下,没事的话,奴才先行退下了。”
徐延亭点点头,宫人便匆忙往昭玉宫地方向跑去了。
按照皇宫上空的浓烟来看,昭玉宫的火势定是很大,想要把钟贵妃从熊熊烈火中救出来,恐怕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是她一心求死。
徐延亭暗叹可惜,却没有返回昭玉宫,而是往宁王府地方向走去。
他既已知道了江熹微就是云连熙,就应该告诉她,也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不愿告诉自己真相,他曾经问过很多次,她是不是云连熙,可她一再否认,始终不愿承认她是云连熙的事情。
很快,他就回到府里,来到与伯阳侯府一墙之隔的地方,纵身一跃,就稳稳落在了江熹微的院子里。
“哟!私闯女儿家的闺阁,可是要被打出去的。”江熹微负手站在房门口,饶有兴味地看着徐延亭。
徐延亭闻言,转身疾步走向江熹微,伸手就把她搂入怀中,“你可是我的宁王妃,伯阳侯府与宁王府,本就是一家了。”
“胡说八道!”江熹微故作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了他,“伯阳侯府是我爹地,你少惦记。”
徐延亭淡淡一笑,说道:“是,伯阳侯府是伯阳侯的,宁王府是你,都是你的。”
江熹微听他的话,微微一笑,挑眉问道:“那你还剩下什么?”
话音未落,她便落入了徐延亭温暖的怀抱中。
“我还有你。”他俯身贴在江熹微的耳边,低声说道。
“想得倒是美。”江熹微没有推开他,顺应地靠在他怀里,“不过,勉强算是你的了。”
徐延亭淡淡一笑,说道:“江熹微,我知道了。”
“嗯?”江熹微挑眉,“你知道什么了?”
“云连熙,就是你。”
徐延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里既没有责怪,也没有气恼。
江熹微闻言,猜到是她假死之后,从云连心嘴里泄露出去的,她淡淡一笑,说道:“是我。”
见她这次没有再隐瞒,徐延亭脸上挂起一抹释然的笑意,“我以为你还有否认。”
“没有必要。”江熹微起身,给她和徐延亭一人倒了一杯茶,说道:“云连熙的确是我的另一个身份,不过云连熙已死,这世界上,就只有江熹微了,其他的假象,也都随着云连熙的死,烟消云散了。”
徐延亭饮了一口茶,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好似少看一眼,江熹微就会从他眼前溜走一样。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隐瞒呢?”
他问道。
江熹微回想曾经,浅笑道:“最初是忌惮你宁王地身份,后来觉得,云连熙已经死了,不复存在的人,也就没有必要承认了。”
“可是,这成为了你的把柄,让云连心威胁你的把柄。”徐延亭看着江熹微,忽然心疼那时候独自承受一切选择带来的痛苦的江熹微。
云连心逼迫她把鸾佩交出来时,他还为江熹微再次放弃自己而黯然神伤,却不知道江熹微也同样承受着心痛。为了堵住云连心的嘴,江熹微几乎是用尽了手段,这样的艰辛,他却任由她一个人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