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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孤单心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孤单心事》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难以去细说个明白的。

  比如此刻孤身一人踏上老林子的周小贤,他并非不能等邓洁或者说付伟一同赶过去,人本身就是一个趋向于群体的族类。可是有些事情啊,是说不出来也是不愿意说出来的。

  哪怕是自己最亲的生死弟兄。

  秦岭回来之后,周小贤心里就从未轻松过。

  不只是对于上次那场夺走邓洁师父师伯的大劫劫数未消的直觉,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一直压在自己的心里从未敞开过的一个角落里。

  自己的师父对于宿慧这两个字,在自己面前总是畏忌如深。

  这让周小贤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人的心事愈加浓重,就愈愿意一个人呆着。

  火车上,周小贤闭着眼坐在铺子上,静静的回味着来之前遇到的那个瞎眼老头说的话,老头说:“万生难,万生缘。人不见,缘不散。此去当如朝闻九歌,一去九重天。人常言,生尽欢,死无憾。世间本无烦恼事,无非庸人自扰之。何苦来哉!”

  周小贤驻足,静静地看着半躺在地上一件破军大氅上面的老头,五味杂陈,只是一瞬,周小贤展颜一笑,从附近的烟酒超市买了几包花生米一瓶地道的二锅头,放在老头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平静的道:

  “前辈指点,小子心领了!心中烦恼不除,哪里还能有生尽欢死无憾的潇洒写意。

  因果之事,纵使到了前辈如此地步,也难以说得清,又哪里是我一个毛头小子能看得清的。总归,还是少不了要去一趟的!”

  老头面放异色,嘴里却不停道:“瞎子一个,哪里来的指点,信口胡诌!信口胡诌!你这小子,好端端的不赶路,和我一个瞎子胡侃些什么?”

  周小贤不以为意,笑道:“既如此,小子就此别过!”

  “慢!”

  周小贤一脸诧异,看着那瞎眼老头眯着空洞洞的双眼,拧开瓶塞,极为享受的灌了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滑到红彤彤的胸膛。

  “老道我不平白受人酒食,给予本是相处之跟,你给我酒食,我也予你一件物什,要还是不要!”

  老头一双眼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样,紧紧地盯着周小贤,抹了一下嘴角,开口道。

  周小贤急忙躬身,瞎眼老头摸索半响,掏出一块破布包着的布包,随手扔到周小贤怀里,又自顾自喝着酒极为嫌弃的道:“走!走!走!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快走!”

  九歌共十一篇,《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

  周小贤苦思不解瞎眼老头其意,《吕氏春秋》云:“天有九野,何谓九野,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昊天,西南曰朱天,东南曰阳天。”

  古人认为,天有九霄,所以尝有古人道:“月落三株树,日映九重天。”周小贤自然不会愚昧到认为这老头口中所说的九重天便真的是那虚无缥缈的九重天宫。

  可是老头何意?

  说话能如此玄之又玄的,先前邓洁曾提起过,秦岭之时,也曾遇到的一个瞎眼老道。

  火车摩擦着铁轨,火车上的人差不多都睡着了。周小贤这时才想起,老道给自己的那个布包直到现在他还不曾打开来看。

  从随身携带的黄布包里掏出来,打开之后,周小贤的双手突然僵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那件东西,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煞白。这东西,上次见,是在秦岭刘神奇和尚身边。

  思绪纷飞,起了波浪的大海一样,不受控制的冲撞。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新曲!”

  “我可不是君子,世上无我等这样的君子。所谓君子,贵在尽忠孝节义等事,方于人道无愧,可立身于天地之间。我可曾占尽一样?”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如此可算节义?公子心中之恨,至今江河难洗,如此可算忠?公子无父无母自幼无双亲,自然无孝可尽!”

  “如此说,天下岂不再无小人?”

  “不管君子小人,公子一生,可否借我一程?”

  “哪一程?”

  “余生!”

  “身在世,心已死!何来余生……”

  周小贤被乘务员拍醒的时候,才发现浑身已经被汗水打了个通透,就连卧铺上的床单也被印下一个黑黑的水印。

  乘务员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看着周小贤关切的道:“小伙子是不是不舒服?”

  周小贤愣了愣,擦去额头上依然不断冒出来汗珠,苦笑道:“老哥多虑了,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老哥身上带烟了吗,借我一支!”

  乘务员呵呵一笑,掏出一包烟晃了晃道:“谁还能不做个梦!走吧,赶巧火车一会儿要停个十分钟,下去透透风也好!”

  周小贤翻身下床,丝毫没注意到,布包里滚落出来的那一截近乎透明的雪白。

  夜风清凉,周小贤不抽烟,自然也没有带烟的习惯。

  呛口的烟草气,周小贤没由来的阵阵失落。

  “老哥,车上有电话吗?”

  “有,不过你用不了!这附近有个小卖部,你去哪儿,也不算贵!不过你可得快点!”

  算算时间,从邓洁回去到如今刘大爷的后事该办的也都该已经办完了,没人比周小贤更了解邓洁的性子,何瑜新的死,对邓洁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电话自然是没人接的。且不说,这时候邓洁正遇到的浓重的疑云,刘神奇和尚下午到的铺子,晚上就被付伟拉着出去了。何二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邓洁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何二着实觉得过得毫无生趣。碰见这样的事情,他哪里肯错过,所以,便自然而然的错过了周小贤的电话。

  “小贤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你还用说,我这还不是怕我刘兰妹子饿着,要不然万一等哪天老王回来了,不得拿我说事!”

  周小贤拍拍刘兰的脑袋接着笑道,“吃什么去里面拿,多搬点!”

  周小贤的电话自然是错过了。

  付伟正气急败坏的踹着何二的屁股。

  说来赶巧不巧的,今天这个村子里大队放电影,全村子里的人男女老少几乎都跑到打谷场去了,听说放的是《白蛇传》。那时候就这点好,放场电影都像过大年一样,两个多小时的片子,能让这些糙汉子糙女人熊孩子闹腾到后半夜。

  “何二!何二!我再问你一遍,你走还不是不走?”

  “不走咧!不走咧!哎呀呀,白蛇传咧,去年额就想看,那丫头片子不跟俺去,嫌丢人咧,今个巧咧,巧咧!”何二挠着半秃的脑壳,头也不回的冲付伟道。

  付伟已经气得不行,手指头指着何二晃了半天,“成!成成成!爷不问你,我可告诉你,今个这天色,可不是什么好天,你老老实实在这给我待着,散场了别乱跑,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没功夫去管你!”

  何二一头扎进人堆里,像是完全没听到付伟的话。

  不管到哪,外来人总是最能吸引人注意的,那些沉浸在白蛇许仙故事里面的人自然不说,可自然是有人看不下去的。

  比如最外面那一直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汉子,看到了付伟,比看见了法海还高兴,拍拍屁股一溜烟的就窜过来了。

  “嘿!你心够大的啊,家里都出这事儿了,还有闲工夫来看电影啊?”

  付伟一口气未消,说话自然有点阴阳怪气。

  那汉子苦着脸叫起了撞天屈:“俺滴亲娘,俺哪有心思看电影啊,自家孩子不懂事闹得厉害,人家都来了,这不也来了,俺心里可比那娶个长虫回家的许仙还闹腾啊!小先生啊,你帮帮俺吧,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

  “先前不是交代你些事情了?没住在家里吧?”

  “哪敢啊!俺照您的吩咐,去县城猪肉店屠户那里找了几把刀背发黑的杀猪刀,摆到了屋子里那东西前面……”汉子说到这,打个冷战,继续说道:“天爷啊,大半天的屋子里鬼哭狼嚎的……没法过了啊,这两天,老是梦见个看不清脸面的人说要俺不得好死,先生啊!俺一个大男人现在大白天的在同村亲戚家里都不敢出门了。”

  付伟闻言,面色一正,又有些诧异,自言自语小声道:“倒是个狠家伙,留不得了!”

  他说的轻松,可是这话却差点没让那汉子双腿一软给跪下来,敢这么说话的,那是真正的活神仙啊,老叶家的没跟自己说瞎话啊。

  “你也甭担心,把我们带去你家宅子,一切有我……哦,不是,有这位!”付伟一闪身,回过头脸就黑了,这大和尚怎么这么不要脸。

  看着提好裤子顺便摸抹了抹嘴巴子的光头,这汉子愣了。

  “这位是?”

  “他是法海……”

  刘神奇:“……”

  周小贤和邓洁不在这,付伟就觉得自己身边没一个正常人。

  刘神奇和尚一路都在给冯国庆,也就是前面那汉子强调自己不是个杀猪的。

  冯国庆家的宅子倒是不小,五间房子,院子却是异常的大,照冯国庆所说,当年他爷爷是地主,后来被枪毙了。家里东西也被分了个干净,就此家道中落,好不容易讨了一个老婆,却只有一个独子,人丁单薄的可怜。

  走到宅子门口的时候,付伟就突然站住了,定定的打量着整片宅子。

  刘神奇和尚不断絮叨的一张嘴也停了下来,咧着嘴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了个哉!如此极阴之夜,一路双眼一抹黑,就此处月华笼罩,骚李子,这是在吸收月夜精华啊!孬孙儿,再给他个把年的功夫,还不成精了!”

  刘神奇和尚刚说完,付伟脸色就变了,冲着冯国庆大喊道:“快去打谷场!快去打谷场!别管什么法子,让所有人都回去!”

  冯国庆不知所以然,愣在当场。

  “去啊!娘的!这么个天,来村子里放电影没古怪我付伟头着地走三圈儿!”

  冯国庆听不懂这俩人说什么,就觉得出大事了,也不管这么多,飞一样的冲过去了。

  “骚付伟,你不去看看,何秃子还在那呢!”

  “不去,不让这傻子受点苦,下次……嘿,我说,你叫人什么?何秃子?就你?叫人家何秃子?咳—呸!”

  付伟擦擦嘴角,一脚踹开那扇还算结实的木门。

  刘神奇和尚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揪着胡茬,一进院子,就啧啧称奇:“阿弥陀佛,善了个哉!一个院子种了不下七颗槐树,你家不招鬼那才是邪了门的。啧啧,还死了几颗,这个风吹落叶黄的天,不该啊!”

  “和尚,这次得靠你了!这些槐树招阴不假,可这个时候只怕招来的阴气早被屋里那玩意儿吸收的干干净净了吧!”

  付伟脸色出奇的凝重,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满院子的银灰色月光,异常的清冷。

  “你娘!说不完的废话,不靠佛爷我靠谁?靠你这孬孙儿?”

  付伟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杀人的心几乎都有了:“贼秃,你丫的别逼我……”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个孬孙儿一个电话把我喊过来,是要佛爷我办事还是要跟佛爷我决斗?一看就知道不会办事,和尚我出来一趟,你给钱儿没?没!那你好歹给俺买件大皮衣啊,这冬天快到了,不懂事!”刘神奇和尚斜着眼珠子,一脸鄙夷。

  付伟脸色铁青,冷冰冰的道:“办事儿!”

  “早这样儿不就行了,佛爷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哪跟你这孬孙儿一样……”刘神奇和尚说着,走到堂屋门口,一把拉开屋门。

  这一拉,两个人面色一变,同时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付伟还没发话,刘神奇和尚双眉倒竖,脖子里的佛珠被他拿下一把甩了过去:“洒家打死你个笑面鬼佛!”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一直以渡为本的刘神奇和尚发如此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