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青龙影，移天恨，武道天人
“此剑名为碧落，也叫天剑，是青龙门的传承神器……你二人切记，在内功大成之前，尽量避免示于人前，以免被青龙门发现，祸及自身……”
当年师父关于碧落的介绍犹在心海沉淀，警告还在耳畔回响。
在今番出谷之前，碧落一直陈列在勾玉洞天造化秘窟之内，连谷中弟子亦未见过，从未见世，谁人能识？
在今番出谷之后，只名绝世好剑，从未示真名于人前，有谁知它叫碧落，有谁知它名天剑？
有谁……能一眼认出来历？
除了……最初的剑主，示它为传世重宝的——
青龙门！
当碧落二字，出现在这个老头的嘴里，已足以说明……一切。
这一刻，心中疑惑，豁然一通。
凌珊低不可闻地喃喃道：“原来是……”
轻轻闭上眼。
师父留下的恨，从未忘怀，这场旧恨未消，而今日，新仇又生。
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让移天宫和青龙门，
势不两立！
重睁，眼神如手中那天剑，锋芒毕露，似要将眼前的仇敌，湮灭。
明月天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疑色，“你们……认得碧落？”
但下一刻，她也念头通透，“不，不对，除了我们，其他人不可能认识碧落……除非，你们是……”她浑身颤抖，目中的杀机在凝聚，狠狠咬着牙，一字一顿：
“青，龙，门！”
从未想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会如此突兀的，与师父毕生仇视的青龙门高层相遇。
有激动，有愤怒，还有……无穷杀机。
东方啸天不明白这两个小姑娘为何笃定能认识碧落的，就是青龙门的人，也不知道她们为何会对青龙门充满仇视，但这些无关紧要了！
因为他们更激动。
他们的确是青龙门的人，而且不是普通的青龙门高层，而是最高层。
东方啸天时任代皇，是青龙门现今的掌控者，老猴头真名侯太伯，是青龙门上七楼之一武楼的前楼主，两人都是青龙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东方啸天更是将成武道，先天不出，几乎当世无敌的人物，就算当年一人杀得八大派联盟败退的东帝出手，谁胜谁负，也是犹未可知。
自从四十多年前，时任代皇的东方璧持剑外出却被人所杀，作为青龙之尊东皇信物的天剑便遗失了，导致数十年来，数次尊位承袭，门内都要经过无数的阴谋算计与自相残杀，方能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择出新主，连东方啸天这种早已该退隐，躲在暗处独舔伤口的人都被牵扯进来，到最后，更为此失去了妻儿，不得不出面争夺尊位，主持局面。
而如今，碧落再现眼前，代皇之位能更加名正言顺，青龙门可以重得至宝，他们自然会激动，他们也需要激动。
老猴头喃喃道：“天可怜见，有生之年，竟能让我重见碧落！”
东方啸天纵声长笑道：“哈哈哈，不错，不错，天可怜见，今日既得灵丹，让我重归先天有望，又得见碧落，使本门遗失的至宝回归，双喜临门，真是双喜临门啊……哈哈哈，沈红羽是本门福星，万莲岛就是青龙福地！”
凌珊冷然道：“就怕万莲岛不是青龙福地，而是会成你的葬身之地！”
东方啸天收笑望来，“就凭你们吗？”
明月天咬牙道：“就凭我们，足够了。”
“你们？呵，游戏结束了，上路吧！”东方啸天不屑冷笑，见碧落再现，他已经一刻不愿耽误了，再无余心多作纠缠，然后，不见动作，一抹白芒，仿佛天月倒映的光彩，在他目中闪过。
这一刻，
凌珊与明月天只觉心头一震，仿佛身陷泥沼，被无数无形的力量压迫，令人几欲窒息。
花如来眼神一凛，惊道：“这是……武感压制，不好，是精神异术，阿蘅，抱元守一，谨守心神！”
又急运内息，竭力一喝：“振作！”
花如来一身所学甚杂，或自创或承袭，其中便有通过声音对旁人的身体甚至精神造成损伤的秘法，如当日衡山之上与琴魔陆上邦的琴箫相较，正是动用过此法，故现在一感受周围氛围，便能看出底细，知道这是比他的乱心之声更高明无数的诛神之意。
而这一声“振作”，便包含了他对这类诡谲攻心之术的理解所使出的化解之法。
杜蘅咬牙坚忍。
“没有用的！”
东方啸天轻摇头，面色冷漠，起掌轻扬，一甩，负后，隐隐间，虚空之间有虎啸生，不经肉耳，直击精神。
白虎一煞。
同样源自《四象神武》的绝学，针对精神，练至深处，化生白虎煞气，灭人元神，杀人无形。
对付先天之下，最无往不利的莫测之技。
他的确没有耐心了，才会使出这门最不纯熟，最易伤人也最易伤己的无上奇功，只为尽快解决敌人，夺回碧落天剑。
凌珊只觉得意识轰然炸开，陷入恍惚，不知天地，不知日月，将要寂灭在无尽黑暗与蒙昧之中。
“到此为止吧！”
幽幽轻语，如风铃鸣响，清脆，悦耳，黑暗之中，乍现一抹曙光。
于是，这天还是这天，这地还是这地，这身还是屹立在这万莲岛上，心神回归，意识复苏。
失神不代表失忆，凌珊哪里还不知道不知不觉就着了道，一身冷汗湿透。
扭头看了一眼明月天，依稀间看见，她额前也有冷汗。
后怕，是这一刻她们共同的心思。
憋屈的是，一身所长，毫无发挥余地，便已受人所制，差点就是非成败恩怨情仇，转头成空了！
这时，东方啸天环顾一圈，抱了抱拳，出声高喝：“何方神圣？何不现身一见？”
凌珊微怔，随后恍然，若非有人相助，这时候怕已魂入幽冥，如何能挣脱黑暗？
那道女声又响起，虚虚渺渺，空空幻幻，不知来去：“我已现身，是你自己看不见我。”
东方啸天双眉深锁，猛一抬头，乍见……
卓然仙姿，凭虚御风。
老猴头也跟着抬头看去，入目仙影超凡脱俗，黄昏难蔽，黑夜不染。
登时惊骇道：“那是……先天！”
先天武道，踏天而行。
这是先天人与普通武人最易分别的区别。
这是凌珊第二次见先天人了，但对心灵的震撼更加巨大。
上次见张三丰，只是窥山知高，见水知深，但山有多高，水有多深，一概不知，而今日见此神秘仙子，已几近周天圆满，功高识广，才更能感受彼此天堑地渊一般的差距。
这才是我辈风采。
一个踏天而行，便足以一生去追寻了。
东方啸天深深吸了口气，但还能保持镇定：“阁下是什么人？”
虚空仙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是青龙门的人？”
东方啸天默然片刻，方道：“不错！”
那仙子道：“很好！”
话音甫落，轰然一响，东方啸天所踩的树干居中断裂，而人陷入地层，膝盖以下，尽埋黄土，头顶三尺，一层气罩隐隐闪烁，明灭相幻，护身绝技玄武一璧，几近告破。
如一刹那，遭受泰山压顶。
“你……”
东方啸天大怒，但一说话，就感体内气息错乱，急忙恢复。
“老郭！”
侯太伯惊叫，东方啸天一抬手，示意无恙。
上方再次响起如梦如幻之音：“既是青龙门的人，那我就是杀你的人！”
东方啸天吐出了一口浊气，怒道：“你当有先天修为，便可以横行无忌吗？”
话方说完，无形泰山又一次压来。
碎岩飞溅，烂土成雨。
东方啸天脸色一白，再度陷落地层，腰以下在地下，腰以上在地上，头顶玄武一璧，破碎成灰。
“对你，有何不可？”
上空的声音，充满轻蔑与挑衅。
“你对谁都可以，但唯独对我，不可以！”
东方啸天仰天长啸，神气冲霄，飞身长掠，拔地而起，脱离地坑。青龙吼，朱雀啼，白虎啸，玄武长鸣，隐有四灵环伺。
然后，抬手怒迎，反掌击天，朱雀化形，天火焚光。无穷气生，扫荡十方，热浪成潮，物人皆焚，山地被火光笼罩，虽夜如昼。
不远处，凌珊、明月天、杜蘅以及花如来备受威胁，急身飞退，途中带上谢烟横，远远躲开二十丈外。
踏天之人发出冷哼：“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凄冷的黑，纯粹的白，在双掌间凝聚，在合掌时，归一。
灰蒙蒙的冷色调，于刹那间化作一道虹光，从天而降，迎面杀上的朱雀神鸟如泥牛入海顷刻被抹消，东方啸天身体一震，喷出一口血，飞退数丈，而他原本站定之地，是下了红尘的天上仙子。
但接连败退的东方啸天不仅毫无落败将亡的颓然，反而纵声大笑：“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异境先天，神州结界下，只有五成力可用……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杀我。”
“五成功力，杀你足矣！”
仙子如来自广寒仙宫一般清冷。
“哈哈哈，杀我？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天门洞开，只待虚空凝神，便成先天武道，你不过先我半步，不，我是恢复，不是初证，连半步都没有，你一个还不能尽展全力的先天人，凭什么杀我？若非被你唬住，导致引气不畅，失了先机，你连伤我都别想这么容易，杀我，呵呵……”东方啸天却狂笑连连，然后笃定道：“等你入道再说吧，但现在，你……做不到！”
“做不到？”
广寒仙子轻轻一问，话音甫落，东方啸天如受巨击，身体再次倒飞，直接撞断远处两棵老树，但最后还能稳稳站定，任飞叶飘摇，浮尘四漫，丝毫不沾。
绝色仙子却将注意从他身上挪开，转到更近处的侯太伯身上，“还有你！”
侯太伯浑浊老眼一凝，心惊胆战，已足戒备，然而无用，那仙子信手一挥，他便被震飞出去，落在地上，狂吐鲜血。
他武功比东方啸天不如，此刻应敌就比东方啸天不济。
东方啸天瞬息飞掠来，横档在侯太伯身前，道：“太伯，若放开打，我恐怕顾不上你，你先走！”
侯太伯挣扎起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东方啸天道：“贱人，来，让我瞧瞧，你这先天人有多大本事！”
“贱人？乱说话的下场，是你会死得很惨的，而你希望逃走的老头，说不定死的比你还早！”
女子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毫不掩饰杀机，而语言，亦另有所指。
东方啸天眉头一皱，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太注意这个莫名出现的先天女子，反而忽略了环伺在侧的其他人。
那几人，无一弱者，若平常侯太伯当可无惧，不敌也可去留随意，但现在他方受这先天一击，身逢重创，却是危极险极。
凌珊她们不清楚这个忽然出现救场的先天高人是何来历，但这不妨她们看出她与青龙门极不对付，至少目前还是友非敌，不需担心她又突然离开，令东方啸天得以腾出手，所以，当恶敌暂成泥菩萨难保自身，爪牙便可先诛。
侯太伯未离开，凌珊已与明月天挡住前路，凌珊眯起眼道：“老猴头，何必走这么急呢？咱们再聊聊天吧！”
侯太伯咳嗽了一声，说道：“那我得看看你想聊的是什么，若无趣，我可没心情陪你！”
凌珊天剑一展，剑光一闪，剑气迎头落去，人紧随其后，近身缠上，喝道：“比如，原本我是不愿杀你，却不得不动手杀你，但现在，却是我想杀你了。”
如释放一个信号，明月天运太阴之力逼上。
花如来与杜蘅没有动。
他们消耗较大，暂时观望，既是尽量恢复，也是从旁压阵，随时因应。
侯太伯一意突围，无心纠缠，边勉力迎接，边寻空隙，边出声回应：“让你心态有如此转变，看来老头子的本事真的不小！”
他才说完，忽以一化三，不知虚实是谁，诡异难测，眨眼越过二人封锁，发足狂奔，飞身极掠，花如来与杜蘅欲阻不及。
“可走不了！”
远处观望的先天人自若一笑，抬手当空一抓，五指大开一推，凝气成箭。
“你休想！”
东方啸天冷喝，一掌化出朱雀之形，在气箭破空的一刹那，火影近至，神喙一啄，咬断箭尾，但终究是没能阻挡气箭脱弦杀人而去。
隔着数十丈远，气箭穿透侯太伯右肩，带起一蓬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