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肚子，夫人。”
程雅萱挺着个大肚子，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不顾身后女佣焦急的提醒，反而步履越来越快。
今天是陈煜眼睛动手术的日子，要不是家里的女佣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还被蒙在鼓里。
“带我去医院，麻烦快点。”
吩咐完庄园的司机之后，程雅萱闭上了眼睛，心里说不清是忐忑还是担忧。
她和陈煜相处了几个月，这段日子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清到底是亲人还是爱人。
总之她逐渐心平气和地待在庄园里面，而陈煜也是颇为照顾，却无关爱意，似乎只有责任和习惯，仿佛那个对她有着深深执念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如今，他居然一声不吭地一个人去做手术了。
无疑她是希望手术可以成功的，无论是出于自己的愧疚，还是这些日子相处以来的感激。
车子很快停下，程雅萱看着窗外高大森严的医院大楼，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这个医院发生过多少生生死死，而如今，她希望那个人可以安然无恙。
“怎么样了？”
程雅萱看着那一盏尽数亮着的红灯，开口问向手术室外等待的助理。
“程小姐怎么来了？”助理很惊讶，陈少明明说过不要让她知道的，“医生说陈煜恢复状况很好，想必手术也会很成功。”
助理没有欺骗程雅萱，陈煜在庄园的这段日子里，眼部复键做的十分不错，对手术有着极大的影响。
“嗯。”
程雅萱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这样的说法并没有让她安心多少，看着那个紧紧关上的门，心里莫名一阵心慌。
漫长的等待总是让人紧张，程雅萱拒绝了助理让她回去休息的决定，抚着自己的肚子，默默地为陈煜祈祷。
“宝贝，帮帮陈叔叔，让他安全出来好不好？”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头顶的那盏灯蓦地熄灭，接着陈煜便被推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
医生看着程雅萱眉眼间的担忧，已经明显突起的肚子，微笑着说了手术的结果。
程雅萱这才感觉自己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着面色惨白的陈煜，此刻他双眼紧闭，看不出那双眼睛曾经的风华。
“程小姐，你先回去吧。”
程雅萱点点头，接受了助理的安排，这样长时间的心里活动让她已是极度劳累，让助理好好照顾陈煜之后，便扶着肚子，慢慢往外走。
经历了这一段手术，陈煜很长时间都只能待在医院，眼睛上面蒙着纱布，听着程雅萱轻声说孩子今天的成长。
陈煜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到记忆里那个女人一脸温柔的模样，整个人都闪烁着母爱的光辉。
两个人这样和谐相处着，很快便到了陈煜眼睛拆纱布的日子。
那一天阳光正好，暖暖的打在两人的身上，在黑暗里感受着周遭的鸟语花香，陈煜打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柔和至极的程雅萱。
“你能看到吗？”
程雅萱看到陈煜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却一直没动作，忍不住出声问道。
“雅萱，你今天真好看。”
陈煜微笑着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眼里泛着微微的水泽看向那个想念许久的女人。
房间里的一众医生护士听到这样一句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位病人不仅能看见了，情话说的也是非同寻常。
“乱说什么呢？”
程雅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整个人因为怀孕而变得臃肿憔悴，哪里有他说的好看。
话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看他的眼睛，里面倒影出小小的她，与以前的无神大相径庭。
“累了吗？”
程雅萱帮着陈煜做了许多眼睛验证的事情，挺着个大肚子，脸上渐渐带上劳累的红晕。
“你先回去休息吧。”
陈煜没等程雅萱应声，直接出声，看向一旁的女佣，用眼神示意。
女佣立马上来扶人，程雅萱没拒绝，让陈煜好好休息，跟着女佣走了出去。
陈煜看着她的背影，也极为疲累地闭上眼睛，却马上听到了一声惊呼：“先生，夫人她要生了！”
“什么？”
陈煜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女佣。
程雅萱被一个小孩子给撞到了肚子，感受到一阵剧痛，她感觉腿间有什么液体留了出来，似乎是羊水破了……
还来不及慌张，陈煜很快便带人把她送到了产房里面，接着便是护士一声声的催促。
她好痛，也很累，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放弃，按照护士的节奏呼吸用力，程雅萱突然很想萧云轩，她孩子的父亲。
已经离开他半年多了，最后有陈煜陪伴的日子，程雅萱倒是不常想起他，不常想起那个自己心底里的男人。
可是如今她身在异国他乡，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面，耳边是慌乱的女声，正在教她怎么样顺利地生出他们的孩子。
而他，此刻不在她的身边。
“先生，程小姐本来就气血不足，加上被撞了一下，还是早产儿，会不会有危险啊？”
女佣担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陈煜的心中愈发不安。
他的眼睛才刚刚复明，此刻已经开始酸涩了，可是他仍然不愿意闭眼睛，看着进进出出的护士，等待着一个新生儿的来临。
一定要平安啊雅萱，无论是孩子还是你，都一定要安全健康地走出医院。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么我……放你走就是了，只要你，可以平平安安。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想通了，程雅萱的冷淡和失神让他的心逐渐黯然，其实他也说不清到底自己是不甘心还是真的爱。
总之，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陈煜的背缓缓靠上冰冷的墙壁，想起那日程雅萱说过的“洛丽塔”，让他的脊背愈发冰凉。
小说中，男主亨伯特为了一己私欲独占洛丽塔，让她与正常的社会脱节。到了最后，亨伯特听着镇上居民和谐活泼的欢声笑语时，痛苦不已，低声忏悔：“随后我明白了那令人心碎的事不是洛丽塔不在我身边，而是她的声音不在那片和声里面。”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陈煜总算释然，过去的他究竟是犯下了何等大错。
而此时，产房里传来一声撕裂的叫喊以及婴儿清脆的哭声。
陈煜笑了，闭上眼睛。
看吧，这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