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天,她正好端端地在剧组拍戏时,林芸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今晚过来一趟,地址发你了。”
“有什么急事吗?”她感觉莫名其妙,“我今晚有夜戏。”
“组了个局,来了对你有好处。剧组那边我帮你请假,叫了司机。”
兰星月有点生气,但还是礼貌地拒绝:“要不我不去了吧,请假落下的进度还得麻烦他们一起补。”
“已经请好假了,司机快到了。对文件放这里就行,谢谢。”林芸好像很忙,电话那头一直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对她的拒绝视若无睹。
“林姐我真的不……”
对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她:“尽快收拾一下,简单大方点。我还有事,挂了。”
听着通话那端传来的忙音,她面无表情地捏紧手机,又无力地松开,在屏幕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印,然后露出有点茫然的神色。
和整个剧组的人道歉以后,兰星月离开了片场。
坐在保姆车上,望向那些不断飞驰着往后倒退的景色,路边的树木在风中张牙舞爪,远处的丘陵层层叠叠,模糊成一个个墨绿的色块。
难道以后都会一直这样吗?她想。
眼看就要到达装潢高档的酒店,门口来往着许多一身名牌、神情倨傲的人,兰星月默默关上车窗。
我不要。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
当天晚上,兰星月在酒桌上比往常更加配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接上,无论是谁的敬酒都来者不拒。
饭后大家随意地聊着天,兰星月旁边的两个演员提起了最近发现的一个画手,叫“唔西迪溪”。
从她的画里能够感受到自由和轻盈,让人放松。
自由,这是两人讨论时频频提起的词语。
好像有点意思,兰星月记住了这个名字。
结束聚餐以后,她忍着从胃部不断涌上来的恶心感,qiáng撑到所有人都离开,才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小唐找进来掏出纸巾递给她,担忧地拍着她的背。
拧开水龙头,兰星月洗gān净手,接过纸巾擦了擦,然后抬头盯着镜子里láng狈的自己。
眼眶发红,眼角带泪,嘴唇起了皮,没有一丝血色。妆也花了,脸上是刚刚咳嗽出来的cháo红,发丝凌乱地贴着额头。
哪里还有刚刚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样子。
洗手间暖huáng的灯光打在脸上,稍稍抹掉了她疲惫的神色。
“小唐,给林姐打个电话。”
这是兰星月第一次尝试着和林芸谈条件。
对方在她坚决到偏执的态度里缓和了语气,沉默着做出了让步,同意在拍戏期间不打扰她。
“我完全可以让你一直安安稳稳地拍戏,可是兰星月,你想要的资源不会从天而降砸到你的头上。”
林芸公事公办地和她分析利弊,声音依旧平静到冷酷:“既然当初我找上你的时候你没有拒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默认你能接受我的行事风格。”
“如果你不想尽一切办法把机会抓在自己的手里,这里多的是人能取代你的角色。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天真。”
兰星月像是站不住一样,扶着洗手台靠过去。手指用力地掐住台面边缘,指尖泛白。
可能真的是十指连心吧。
大理石冰凉的温度透过她的指尖,无法抗拒地一路上爬,顺着温热的血液抵达心脏。
回家路上兰星月都保持着沉默,林芸在电话里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里回dàng。
“她说得对。”她突然开口,把旁边的小唐吓了一跳。
小唐见她脸色难看,好几次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安慰她,这下急忙开口:“林姐也没有别的意思,是想栽培你才这么说的。”
“我是太天真了,”兰星月似乎已经恢复了状态,托着下巴点点头,“她说等我红了就不再管我。”
所以要抓住全部机会来铺路,只有站得够高才有更多拒绝的权利。
天真很好,只是她要不起。
*
想起了今天那两个演员的jiāo谈,兰星月打开微博,输入“唔西迪溪”,然后点击搜索。
加载网页的圆圈闪了两下,很快消失在屏幕上。
最先进入兰星月视线的是一幅画。
大片的田野,金色的麦làng。
太阳升得很高,炽热的光把整片天空都染成浅色。麦田与天空的连接处,是一片水绿色的树林。旁边有个浅浅的池塘,寥寥几笔画得很小,岸上摆着一张小木凳,一把钓鱼竿,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兰星月怔了一下,又接着往下翻。
窗台上正要乘风而起的蝴蝶、穿梭在星际之间的纸飞机、山坡草地上互相追逐的梅花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