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不用去医院了。”莫华杰嗓子有些哑,不光是外表,就连声音也苍老了不少。
“为什么?”
莫华杰混浊的双眸不复往日的jīng利,垂首,又无奈的抬起头。
“大小姐,手术.....已经结束了。”
“......”
苏清祭一怔,眸光颤了颤,“您说什么?”
“老爷子的手术一号就做了,可能是因为他岁数毕竟大了,心脏移植失败,没下来手术台。”
苏清祭愕然,电光火石之间,她瞬间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莫叔,你.....?”
莫华杰读懂她的语气,无力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跟在苏清祭身后的一名黑衣人上前,“大小姐,请您回房。”
四人围在苏清祭周围,这几个人苏清祭没见过,都是生面孔,明显不是莫华杰的人。
她秀眉蹙了蹙,离她最近的一个伸手推她的胳膊,苏清祭一道凌厉的眼刀使过去。
“别碰我,我自己上楼。”
最后与莫华杰对视一眼,苏清祭后背挺直着,凛着气场踩上了楼梯。
四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而后两个人上楼,一直跟到她房门口,一左一右的站定把手。
当晚,京城某医院。
江芳霈前几日忧虑过甚,住进了病房。
昨天苏贯手术失败去世的消息传来,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肃寂而空旷的病房里,老妇人独自躺在病chuáng上,周围的检测仪器亮着冷冰冰的光。
她插着呼吸机,滞留针输着点滴,苍白的面容看起来十分虚弱。
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带着口罩的中年女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珍珠耳坠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摇晃。
走到chuáng边,看着躺在chuáng上苍老无力的江芳霈,她缓缓拉下口罩。
“......小兰。”江芳霈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轻唤。
苏兰居高临下的俯瞰着chuáng上的老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道:“晚上好呀,芳姨。”
睁一次眼就仿佛用尽了力气,江芳霈动了动嘴唇,又合上了眼睛。
呼吸机支撑着她的氧气供应。
苏兰在病房里左走走,右看看,瞧着旁边的仪器界面,半晌,她又把视线转回chuáng上,打量了一会。
忽然,她没来由的道了句:“你今年好像有六十八了吧。”
江芳霈眼球动了动,抬起沉重的眼皮,混浊的眼眸看着素来与自己不合的继女。
苏兰语气冷淡:“前半辈子被我爸养在外宅,后半辈子堂而皇之的做着我家正室夫人的位子,你这六十来岁,也没白活。”
她伸手给江芳霈整理额前的碎发,冷冷笑了一声,“但是有什么用呢,走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带不走?”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语气透露着险恶,“yīn暗的病房,冰冷的仪器,孤零零一个人。”
“害怕吗?感觉无助吗?”
江芳霈呼吸急促起来,呼吸声拉扯的很吃力。
苏兰眯了眯眼睛,面色逐渐变化,“老太太,你知不知道....我妈当年是怎么走的?”
江芳霈视线紧紧盯着她,胸膛艰难的起伏着,氧气面罩浮出薄雾。
“呵,你怎么会知道呢?你那时候和那老不死的天天蜜里调油,哪有空搭理弃之如敝的原配?”
苏兰表情心痛,声音满怀怨恨:“她一个人孤身躺在cháo湿yīn冷的病房,去世的时候身边只有我,那时候我才八岁,就那么亲眼看着母亲在眼前离世。”
“她是名门出身的大小姐,走的时候却瘦成了皮包骨,苏贯那老不死的直到最后都没来过。”
“哦,不对,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他还想换个心脏给自己续命,呵呵,他配吗?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一个对自己妻子那么冷漠的男人,不配拥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既然他没心,那我就让他如愿以偿,让他带着空洞的胸膛下葬。”
江芳霈瞪着眼睛,艰难道:“你.....”
从苏兰话里听出来的意思让她目眦欲裂。
“别指了老太太。”苏兰一把打下她的手。
“您这最后一段路,我陪您走,如何?”
她唇角勾着冷笑,语气云淡风轻:“您打算什么时候上路?过几天我都有工作,恐怕抽不开身,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您受累,今晚就赶紧走吧。”
江芳霈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兰置若罔闻,也不弯腰,伸手拨开她的氧气罩,眼底透着不见底的寒。
“我爸还在下面等着您呢,你们那么相爱,可别让他老人家等久了。”
仪器上的心电逐渐变成一条直线。
高跟鞋的声音不疾不徐,病房灯灭、门关,苏兰的身影独自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