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加瑞瑟和伊普押送下,江北绕到小岛另一边,乘坐一个大木筏去了部落的营地。
营地依山而建,面积很大,四角分别有一座由木头搭成的哨塔,中央座落着一排排木棚,靠边角有若干个红色的营帐。
尽头的山壁上有个洞口,洞口两侧分别插着一面军旗,还有两名穿着铠甲的亡灵卫兵把守,应该是主将的居所,埃加瑞瑟和伊普带江北向洞口走过去。
江北边走边观察,这些木棚呈圆形,由粗木棍围成,上面有个用红色硬皮革蒙成的盖子,粗木棍凸出来的部分均被削尖。
木棚门前立着一根支架,上面放着燃烧的火盆,跳跃的火焰映亮尖锐的木桩,透露出一种野蛮的粗犷感。
那些营帐看起来就精致多了,像腰被拉高的蒙古包,圆圆的帐顶上绣着一些精美的花纹,顶端凸起的立柱顶着一颗血色的水晶球,应该是血精灵的住所。
江北暗中数了数木棚和营帐的数量,加在一起大概有六七十座,以兽人或血精灵的体型来看,一个木棚或营帐撑死能挤下十个人,意味着部落的兵力要比耳语海岸少,当然,这些生物也比人类强壮很多。
时间不算晚,但营地里安安静静的,没人大声喧哗,还有几名穿着铠甲的亡灵卫兵在巡逻,看起来很有秩序,和江北来前设想的一片野蛮之地截然不同。
计划必须做出一些调整,江北瞥了眼营地的哨塔,上面也有卫兵,冒冒失失地去烧船,太容易被发现。
须臾,江北被带到了洞口前,两名亡灵卫兵把他们拦住了。
“我们巡逻时发现了他,”伊普用战斧顶着江北,把他推到了两名卫兵跟前,“他说他是个从耳语海岸逃出来的被遗忘者,交给你们处理吧。”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祝你好运。”埃加瑞瑟对江北说了句话,也转身走了。
两名亡灵卫兵打量了一眼江北,一言不发地把他带进了山洞。
山洞像条幽深的矿道,弯弯曲曲地看不到尽头,洞壁上插着火把,光线尚可,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油脂燃烧味儿,还夹杂着呛人的腐臭。
潮湿阴冷的环境又给这两种味道增色不少,闻起来像掉进了冬天着过火的腐尸坑。
干恁娘的也不知道通通风,江北腹诽着,跟在卫兵身后向山洞深处走去,忽然听到了嘶哑的说话声:
“……是的,我会的,我当然会了……我也等待很久了……呵呵呵……迫不及待,对,我迫不及待了……呵呵……”
话音听起来像在和谁对话,但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江北有些奇怪,拐过一个弯口后,看到了话音的主人。
山洞腹地是个能容纳数十人的空膛,洞壁上也燃着火把,一个披头士风格的亡灵拄着一根长长的法杖,正来回踱步,一双眼睛闪着明亮的紫芒,让江北蓦然想起了薇薇安紫色的双眸。
亡灵身旁站着一个高大如山的恶魔,但它不是亡灵的说话对象。
亡灵在自言自语,他弓着腰,脑袋一栽一栽的快速走动,同时重复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许诺,看起来像个罹患佝偻病和精神分裂的病人,神情焦躁而又狂执。
部落新来的主将是个……精神病?江北一惊。
江北转念时,亡灵也注意到了他,停止自言自语,向这边走过来,抬起法杖拨开两名亡灵卫兵,打量了一眼江北,紫芒溢出眼眶,声音嘶哑地说:“人类?”
“不,亚尔维斯大人,我和你一样是个被遗忘者,人类的敌人。”
江北抢在亡灵卫兵之前回答道,以免亡灵听了卫兵的话先入为主,还得多浪费一番口舌解释。
“我的名字叫希尔洛普,刚从耳语海岸逃出来,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家,这里让我感到……温暖如春。”
江北忍着呛人的腐臭扯谎道。
“被遗忘者?你看起来更像个人类,”亚尔维斯眼神犹疑,忽然抬起法杖,用力戳向江北的胸口,“嗤”的一声,法杖尖锐的尾端刺破那件破袍子,入肉半寸,他把法杖抽回去看了看,“这是新鲜的血,里面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
老子顶你个肺!江北忍痛暗骂,不动声色地说:“这是那些人类的杰作,他们抓住我囚禁起来,在我体内注入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企图研究出能大量杀死被遗忘者的药剂,但显然他们失败了,我的生命力反而变得很强,就像这样……”
江北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念头,伸手把一名亡灵卫兵的佩刀夺过来,猛地回手刺向腹部,“嗤”的一声,刀刃在身上来了个对穿。
随即把刀抽出来,带出一道血线,忍痛笑道:“人类受了这样的重伤,圣光也无力挽救,可对我来说,这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伤,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江北原本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死灵身份,但亚尔维斯不置可否地盯着他,眼中的紫芒向外逸散,忽然抬起手,腐烂的手指一勾,“呼”的一声,一丛混沌之火在江北的左肩燃烧起来。
疼痛突如其来,比薇薇安的混沌之火制造的要强烈得多,江北的肩膀被烧得“吱吱”作响,他甚至能感觉到血肉正在高温的烧灼下扭曲变形,不过清楚这是亚尔维斯的试探,忍着剧痛向前走了两步,盯着眼前的亡灵道:
“亚尔维斯大人,你在折磨一个千辛万苦才回到家的人,我还以为自己会受到关怀,但我的同胞比那些人类还要狠毒,他们都没用这种刑罚折磨过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多疑,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直接杀掉我,然后拿着我的头向手底下的人炫耀,说自己杀死了一个人类,但我觉得,他们一定会嘲笑你的残暴和愚蠢!”
亚尔维斯无动于衷地看着江北,眼中的紫芒不时向外逸散,像两盏幽冥的灯。
江北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亚尔维斯,任凭火焰在肩头燃烧,直到那里的血肉碳化变焦,他抓了一把焦糊的烂肉,在亚尔维斯眼前揉烂,然后让碎肉从指缝中滑落,裂开唇角,模仿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现在你应该不觉得我是人类了吧?”
“你当然不是人类,那些脆弱的肉虫经受不起我的烈焰,”亚尔维斯似乎还有疑虑,“但你也不像被遗忘者,他们同样扛不住邪能烈焰。”
为验证自己的说法,他又勾了下手指,一丛火焰在一名亡灵卫兵肩头燃烧起来,亡灵卫兵嘶哑地痛叫了一声,暴跳着扑打肩头的火焰。
另一名亡灵卫兵吓了一跳,即使已经是个死灵,他干瘪的脸上依旧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真是个疯子,江北心中暗骂,模仿着普特雷斯的语气,阴沉沉地说:
“因为我的意志比他们要更坚定,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被人类折磨了这么之久后,还一直惦记着回家,我的内心充满仇恨,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榨取那些人类的血肉。”
“等我把他们的肚腹剖开,把他们血淋淋的内脏拉出来,他们会后悔对我做的一切,他们会在我的怒火下恐惧、求饶,但我心里不会有一丝怜悯,我要让他们在无尽的痛苦中,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我不想为自己证明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就把我的头砍下来挂到船头上,即使我死去,也要看到女王的令箭重新插到那片土地上。”
江北见人说鬼话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直到站到了亚尔维斯跟前,依旧直视着他,眼睛不带眨一下,就差把“老子就是彪”几个字写脸上。
亚尔维斯审视了江北一阵,似乎终于打消了疑虑,笑起来,“呵呵呵,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女王也需要你这样满怀仇恨的杀手,希尔洛普,我记住这个名字了,欢迎你回家。”
江北暗中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你大爷的,等老子烧船时,一定下个套把你这个混蛋一块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