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一丝转机

  江北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如果两个人都被困住就悲催了,琢磨一阵后摆了个弓步,两只手掌垫在腿上,“我把你撑上去。”

  凯瑟琳缩在地窖的角落,不太敢接近江北,但一时想不到其它的办法,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助跑两步,踩到了江北的手上。

  江北顺势往上托,但他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托到一半,忽然没了力气,胳膊软了下来。

  凯瑟琳刚想起跳就失去了支撑,“呀”的一声摔下来,扑在江北怀里,把他压倒在地上。

  江北想起第一次见到凯瑟琳时,他曾这样压过她,没想到又被压了回来,要是他身上的神经再丰富一些就好了。

  凯瑟琳面红耳赤地爬起来,怀疑江北是不是故意的,要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一个亡灵居然这么色。

  但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突然不害怕这个亡灵了,甚至刚才扑到他怀里时,她脑海中闪过了以前和他相处时的情景,盼望着时光能倒流,让一切回溯到那时去。

  “意外,”江北尴尬一笑,爬起来扶住地窖的墙壁,“你踩着我,自己跳上去吧。”

  凯瑟琳也觉得先出去比较重要,万一被父亲发现她失踪就糟糕了,连蹬带踩爬到了江北身上。

  凯瑟琳并不重,但力量的缺失还是让江北摇摇晃晃的,凯瑟琳也跟着摇晃,不得不扶住墙壁保持平衡,根本跳不起来。

  “牧师,你站稳点,我没办法起跳……”她抱怨道,恍然醒觉自己用的是以前的称谓,又住了口。

  “没看我正努力么?”江北扶着泥墙,努力把身体直了起来,勉强站稳后,昂头看了眼,凯瑟琳踩着他肩膀,从这个角度看,那两条腿长的好像从肚挤眼就开了叉儿。

  “你在看什么?”凯瑟琳察觉了江北的视线,红着脸向下看过来。

  “我看你有没有跳上去。”江北把头低下了,怀疑这姑娘会不会跺他一脚。

  凯瑟琳没心思计较这种事,站稳后轻轻一跳,轻巧地扒住地窖口的边沿,然后蹬着墙壁爬了出去。

  “你要不要把我放出去?”江北昂头说,“我能治好那些生病的人。”

  凯瑟琳没回答,“咣”的一声扣上地窖的盖子,“擦擦”跑远了。

  江北有种不详的预感,不出意料,凯瑟琳肯定是拿不定主意,回去找人了。

  江北的预感是正确的,没过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从外面传进来。地窖的拢音效果让他听得很清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不用想,江北也知道另一个人是谁,胸口下沉,凯瑟琳心地善良,念在以前的感情上,还有可能放他走,但海勒明显不是个玩意儿,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

  “深更半夜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脚步声停下后,海勒的声音响起来,“问你又死活不肯说。”

  江北微微松了口气,觉得凯瑟琳还算有良心,先把父亲骗过来才说,否则以海勒的个性,肯定立刻汇报给艾瑞森立功,带着一票卫兵过来了。

  “地窖……地窖下面……有个……”凯瑟琳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事到临头,又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地窖下面有什么?”伴随着海勒的声音,地窖的盖子掀开了一条缝。

  “先别看!”盖子又合拢了,接着传来凯瑟琳的吸气声,她似乎拿定了主意,声音坚定下来,“地窖下面有个死灵。”

  “死灵!?”海勒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不早说,可以把卫兵叫过来!”

  “不,不能叫卫兵,”凯瑟琳的声音又紧张起来,“父亲,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知道了别太吃惊,地窖里的死灵……就……就是那个苦行僧。”

  “什么!?”海勒震惊的声音响起来,“你不是说苦行僧悄悄离开了么?他怎么可能是死灵!?”

  “他没走,是……是我骗你的,”凯瑟琳的声音吞吞吐吐的,“那天夜里他和我一起去了提瑞斯法林地,为了救我,和几只狼搏斗时昏倒了,我才发现了他的身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海勒的声音更震惊了,“你大晚上跑到提瑞斯法林地去干什么!?还有狼!?圣恩在上,我应该把你锁在房间里,你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父亲,现在别说这些了,”凯瑟琳说,“苦行僧确实是个死灵,千真万确,但他是个与众不同的死灵,还救过我的命,你别伤害他,他还能吸收疫病,那些被感染的镇民都有救了。”

  江北本来对凯瑟琳有些怨意,但此刻又消散了,一个年轻姑娘,不能指望她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是个亡灵后,还镇定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弄得人尽皆知,还肯帮他求情,已经很好了。

  “我先看看再说,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苦行僧和我们在一起住了那么久,我居然一点也没察觉,怪不得,怪不得他死活不肯揭开兜帽,也从来不吃东西,我应该早就想到这点的……”

  在海勒六神无主的声音中,地窖的盖子被打开了,外面还是寂静的夜,但晕黄色的光亮照射进来。

  光亮来自海勒掌心托着的光团,它照亮了海勒的脸和他脸上快要扭曲的表情。

  “牧师。”江北平静地打了个招呼,使自己显得没有敌意,可惜他那张腐朽的脸,本身就代表了最深的敌意。

  看到那张脸,海勒下意识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双眼睛和那身撕破的祭司袍。

  那双明亮得让人害怕的眼睛,那身厚重的祭司袍,太熟悉了,这个亡灵,确实是苦行僧!

  海勒想着自己和女儿同这样一个怪物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他定了定神,又凑近地窖口,手掌倒扣,如雪花般的光点从他掌心的光团中飘落。

  读了那么久的牧师教义,江北已经知道这种光团的来历。它叫烛光术,是牧师所有神圣魔法的基础,能震慑死灵。

  但他没觉得烛光术震慑到了自己,相反,这种光团让他感觉亲切,好像他这副骨架内也蕴含着相同的能量。

  江北试着伸手接住了几朵飘落的光点,确认了这点,温暖的触感从他掌心传来,相同的能量也开始在那副骨架内翻涌。

  过度的震惊让海勒没留意江北的举动,他死死盯着眼前那张腐朽的脸,尽管已经确定这就是那个苦行僧,可一时间依旧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以前在血色修道院时,他见过的亡灵不在少数,但除了极少数自称被遗忘者的领导层,剩下的都是傀儡,智力绝不会超过一条狗。

  要说眼前这个是名被遗忘者,概率约等于零,那些聪明的家伙早在幽暗城被攻破前,就跟随亡灵女王希尔瓦娜斯逃之夭夭了。

  没逃走的也都死在了安度因大帝随后的清剿中,即使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也不可能穿着祭司袍在这片土地上乱走,还被他们发现。

  这个亡灵却展现出了卓然不凡的智慧,甚至让他这个人类感到敬畏,明显矛盾,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海勒思绪乱飞时,江北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位牧师,心里暗暗思索着办法。

  逃走是不可行的,首先,他得先从地窖里逃出去,其次,还得有力气逃脱海勒的追杀,再次,必须绕开巡逻的卫兵和潜在的哨岗。

  以他现在的状态,逃出生天的概率约等于零。

  唯一的机会就是镇上爆发了瘟疫,而他可以治愈那些病人。

  重要的是,这种疫病蕴含着极为丰富的负面能量,一只老鼠身上的小伤口就让他恢复了不少力量,血肉也生长了不少,如果全吸收掉,他和现在肯定有很大的不同,咸鱼翻身也说不定。

  当然前提是,他能说服海勒替他隐瞒好身份,再带他回布瑞尔镇,治疗那些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