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 敞开心扉

  目视几个矿工消失在黑暗里,江北吐了口气,转头对索菲娅和米歇尔说:“这些人以后应该不敢来了,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就准备离开。

  “牧师,等一下,”索菲娅提着裙裾从门里追出来,“这次的事多谢你了,那些人总是来,我晾了些花茶,要不……进屋坐一坐?”

  她低了下头才说出后半句话,声音也有些嗫嚅,似乎连发出这种邀请都是一件错事。

  “时间不早,就不坐了,”江北瞧索菲娅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她,“洛林夫人,你不用总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活只会善待那些勇敢去追求幸福的人,想获得安宁,你自己首先要做好准备。”

  “哦,”索菲娅轻轻点头,又低着头说,“牧师,那些矿工都是皮克·蓬佩奥找来的,他很有背景,可能会去找你的麻烦,抱歉,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背景再大,还能大过圣恩么?”江北淡淡笑道,“蓬佩奥敢去找我,那将是他不幸的开始,如果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你可以去找我。”

  “哦。”索菲娅又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早点休息,”江北告辞道,“如果你还想借书,可以去教堂。”

  说完转身向镇子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索菲娅的声音又从后面传过来,“牧师,等一下。”

  江北驻足,回头看到索菲娅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拎着个小布袋,正步履轻盈地跑过来。

  “牧师,这是我晾制的花茶,”索菲娅跑近,把那个布袋递给江北,喘了两口气,才接着说,“先用花瓣上的露水泡过才晒干的,很好喝,你要是喜欢,我多做些给你送过去,我还会做些糕点,有时间也做些,给你拿过去……”

  她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也可能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廉价,用来致谢不够真诚,说着说着又低了头,

  “多谢。”江北接过布袋时,顺便看了眼索菲娅的手,很好看的一双手,肌肤白嫩,十指纤长,但也确实像格斯诺说的那样,掌心和指肚有层薄薄的茧子。

  “那我……回去了。”索菲娅语气征询,好像私自回返是种不尊重,必须等到江北的许可才可以转身。

  看到索菲娅还是这样谨小慎微,江北又不急着回去了,以手观人,关于索菲娅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肯花心思采集花瓣上的露水做茶,对生活自然充满了热爱。

  这种人不帮,那就没什么人值得帮了,他准备趁这个机会开导开导她,等离开后再回来说,就显得着迹了,道:“洛林夫人,天色还不算太晚,你陪我走走吧。”

  “啊?”索菲娅一愣,又乖顺地点点头,“哦。”

  “咱们去湖边吧。”江北转身向湖边走去。

  “好。”索菲娅等江北走出两步,才跟在了后面。

  在江北看来,以索菲娅这样优越的条件,想获得幸福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她勇敢些,追求她的男性能从闪金镇一路排到暴风城,关键还是在于心态。

  但劝寡妇改嫁这种事,由他一个僧侣来说感觉上未免有些不伦不类,边走边琢磨着措辞,鼓励索菲娅鼓起勇气去追求新生活。

  江北不说话,索菲娅也一言不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偶尔侧头看他一眼,又把头低回去。

  不一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湖边,月皎星稀,湖面倒映着夜光,在风里泛起粼粼波纹,一片宁静,虫鸣声不停从草丛中传来,更添静谧。

  江北还没想好措辞,沿着芳草萋萋的湖畔缓步而行,索菲娅也不说话,默默跟在后面,蓬松的裙裾拖在草上,不时提一下。

  不久,前面忽然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江北抬头看去,借着朦胧的夜光,只见前方有座山影,一条小河蜿蜿蜒蜒地穿出幽深的树林,汇入了水晶湖,敢情到了河流的入湖口。

  他胸口一动,忽然想好怎么说了,带索菲娅走过去,站在入湖口的一块石头上,先铺垫道:“这里风景很好,要是再有几条鱼就好了。”

  “湖里是有鱼的,很多,”索菲娅跟江北走了一阵,心态似乎轻松了些,提着蓬松的裙裾踏上石头,站在了他身旁,望着入湖口湍急的水流说,“就是这里水流得太急了,鱼游不过来。”

  江北正要着落在鱼上开导索菲娅,顺势说:“我倒听说过一种鲑鱼,幼小时,成群游出河源,顺流而下海,成熟之后,又成群结队地逆流而上,在河源交配产卵。

  在回溯源流的行程中,不管遇到多么大的阻挠,鲑鱼总是舍命去克服,有时溯至断岩,便从水中腾跃入空,跨越断岩回到上游的河段,继续溯流而上,直到回到河源地,完成生命之旅。”

  他看着索菲娅,接着说:“鱼为追求幸福,尚且如此勇敢,人比鱼聪明百倍千倍,为何不学学鱼的精神,越过生活中的断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牧师,原来你是想开解我,”索菲娅看着湍急的水流,眼神有些怔忡,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其实我都懂的,但我只是放不下罢了。”

  江北瞧索菲娅有打开心扉的迹象,问道:“洛林夫人,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是什么让你放不下?”

  索菲娅沉默了更久,轻轻叹了口气,“也不能说是放不下,而是有些不甘。”

  “那又是让你不甘?”江北有心一举解开索菲娅的心结,又追问道。

  索菲娅又沉默了一阵,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最终,她扭头看向江北,像打定什么主意一样说:“牧师,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信任你,有些话我也只敢对你说。”

  她又低了头,默默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想说说,一些事在我心里埋得太久了,我自己没什么主意,也不知道能找谁去诉说,我好难过,你听了就当听个故事,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她抬头看向江北,清澈的双眸中含着一丝恳求,仿佛能找到一个人诉说心事弥足珍贵。

  “洛林夫人,你大可以放心,”江北淡淡地说,“我来这里并非只代表我自己,也代表了圣恩,你对圣恩倾诉,不必心存顾虑。”

  “嗯,”索菲娅轻轻点了点头,安静片刻后,才默默地说,“其实……其实我不是斯皮尔·洛林的妻子。”

  “哦?”江北微微一怔,暗暗地想,倒真被格斯诺这小子猜准了,问道:“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其实是我的恩人,”索菲娅低头道,“因为他,才有了现在的我。”

  江北从格斯诺那里得知,斯皮尔的为人貌似不怎么样,但听索菲娅的意思好像有些出入,不置可否地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索菲娅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