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 故人相见

  负责石头的士兵一直守在那些石头旁,丹尼斯的命令下达后,立刻全力发动,搬石头的搬石头,浇鱼油的浇鱼油,点火的点火,对准血精灵最密集的地方滚下去。

  燃烧着烈焰的大石头拖拽着滚滚浓烟,一波接一波地在斜坡上翻滚,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震动沿地面传导开,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血精灵士兵大吃一惊,横向奔跑着躲闪,但不管他们跑到哪里,都有石头在滚下来,仿佛一场雪崩,不过轻柔的雪花被换成了燃烧着火焰的石块,不少士兵被砸中,惨号着变成了肉泥。

  埃卡塔隆没意识到这次大举进攻是自己判断失误,只当又中了联盟的诡计,看到辛苦培养的士兵一片一片地被石头砸死,气得脸色铁青。

  最可恨的是,他们马上要爬到斜坡中段,这时撤退依旧逃脱不了石头的威胁,反而显得更蠢,只能硬着头皮带队往上爬。

  丹尼斯看到血精灵没被吓退,胸口下沉,如果让这些血精灵成功冲上来,和恶魔合兵一处,以大营的兵力不可能挡得住。

  抛石头的士兵也清楚不能让血精灵上来,一个个拼尽了全力,把山坡上剩余的石头不计代价地丢下去,有些来不及点火就直接往下扔。

  数不清的大石头在山坡上翻滚,砸不死人也吓死人,血精灵忙着四处躲避滚石,不进反退,时不时就有几个被砸翻。

  这些石头“轰隆隆”冲到沙滩上,几乎把沙滩占满,但石头的存量也在飞速减少,很快就要用光。

  埃卡塔隆带着血精灵士兵苦苦坚持,他就不信联盟的石头用不完,扛住这波最凶猛的反击,胜利必将属于他。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了惊雷声,云团从四面八方聚集,迅速结成一大片黑如铁盖的乌云,几乎遮住豁口的小半块天空,海风也骤然凛冽了许多。

  所有人都抬头向上望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江北隐隐有所觉察,转头看过去,一道窈窕的身影就站在豁口边缘,举起双手召唤着什么,绚丽的冰蓝色光辉围绕着她飞舞旋转。

  那是个法师,身着象征着联盟身份的蓝色法袍,长发翩翩飞舞,容颜娇美如昨。而一个全身重铠的战士手持一面布满尖刺的巨大塔盾,带领一大队士兵冲过来,加入了和恶魔的战斗。

  到底还是来了,江北胸口一松,笑起来。

  这时,天空一声惊雷震响,锋利如箭的大块冰晶穿出云层,呼啸着漫天坠落,像巨大的冰雹一样砸在了豁口的斜坡上。

  血精灵正躲闪四处乱滚的巨石,锐利的冰晶已经从头顶砸下来,他们厚重的铠甲挡住了冰晶的穿刺,只是受了些伤,但那不是普通的寒冰,里面还混杂了冰系魔法的能量。

  这些能量随着冰晶的坠落弥散开,在斜坡上凝成大片大片的冰雾,温度骤然降低,寒气穿透铠甲渗入血精灵体内,让他们感觉浑身冰冷,动作也缓慢起来,无力再躲闪不断滚落的巨石,一个个惨号着被碾成了肉泥。

  “这帮卑鄙的渣滓!!还藏着一个能召唤暴风雪的大法师!?”

  埃卡塔隆只当这又是联盟的安排,终于失了态,大声咒骂起来,天上有落冰,地上有滚石,等他们冲上去,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人了,被迫下了撤退的命令,“先退回去!”

  血精灵又向斜坡下跑去,恶魔在士兵们的全力剿杀下,数量已经不到一百只,埃卡塔隆没让它们退回来,命令它们继续攻击,防止联盟趁机追下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把所有石头都给老子丢下去,送这些血精灵一程!”江北瞥见血精灵退了下去,大声喊道。

  暴风雪面积太大,难以持久,很快停了,但最后一波巨石一起丢了下去,翻滚着追在血精灵屁股后面,不时碾翻几个跑的慢的,继续向下滚。

  埃卡塔隆也带队跑出了惊人的速度,连滚带爬地退回到沙滩远端,略一清点,士兵只剩下七百多名,这一去一回,损失了近两百名士兵。

  他回头向坡顶望去,那些恶魔已经陷入联盟的包围,也所剩无几,气得几乎当场暴毙。

  大营储备的石头已经彻底用完,不再从坡顶滚下来,但埃卡塔隆连续遇挫,变得谨慎了许多,不敢再轻易冒险,担心联盟趁胜冲下来,带队乘上小船向战船上退去。

  在士兵们全力围杀下,残余的恶魔很快被诛杀殆尽,再次挡住敌人的进攻,还杀光了所有恶魔,是场大胜,欢呼声响起来。

  江北没心思庆祝,在人群里找到坐下来休息的普勒希思,把他拉了起来,“没时间了,马上整队撤到第二道防线,伤员的铠甲都脱下来丢掉,边走边丢,越乱越好,让那些血精灵上来后以为我们逃跑了。”

  “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你这个主将去做什么?”普勒希思喘息着问。

  “我朋友来了,得去招待一下。”江北说完,大步向那道窈窕的身影走过去。

  身影微微喘息着,也在看江北,尽管形象变了,但她依旧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喜悦、羞涩、甜蜜……还有一点点骄傲,许多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

  江北快走几步,停在身影身前,上下打量着她,几个月不见,她瘦了不少,看起来有些纤弱,但双眸莹莹生辉,一股坚韧感也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昔日的小法师显然已经蜕变成蝶,想来这段时间一直在刻苦修行,才能用出刚才那样强力的魔法。

  凯瑟琳咬着下嘴唇,微笑地看着江北,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温柔的波光在双眸中涌动,仿佛要流淌下来。

  江北主动打破了僵局,笑道:“不认得我了?”

  凯瑟琳笑而不语,一阵海风掠过,长发飘飞,带起一股淡淡的清甜幽香,显甜美迷人,就在这时,小克米忽然从江北肩头飞起来,落到了她的秀发上。

  凯瑟琳没看清那是什么,伸手捉了下来,愕然看到那是只红色的大蟑螂。

  女性最害怕这种多足昆虫,凯瑟琳甜美温柔的形象立刻崩了,“呀”的一声尖叫,把小克米丢了出去。

  小克米展开双翅,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子,又落到了凯瑟琳背上,凯瑟琳伸手够不到,蹦蹦跳跳地跑向江北,惊慌失措地叫道:“它飞到我背上了,快帮我拿下来!”

  “别怕,那是我刚收的小宠物,”江北暗暗好笑,绕到凯瑟琳背后,想把小克米拿下来,但没发现它的踪影,“咦,跑哪里去了?”

  “它……它爬……爬进去了!”凯瑟琳感觉了一下,美目忽然瞪圆,那只蟑螂好像爬到她衣服里了,惊叫着在原地又蹦又跳,想把那只蟑螂抖出来,形象全无。

  不少正在整队的士兵向这边看过来,凯瑟琳召唤暴风雪时他们看到了,觉得这一定是个强大的法师,看到这副情形后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么强大的法师在那里上蹿下跳地干什么。

  “别怕,别怕,它叫小克米,不咬人。”

  江北也没料到这只蟑螂这么色,刚见面就往人家衣服里钻,想了想,召出一团烛光术,用光亮把小克米引出来捉在手里,让凯瑟琳看了看。

  “你怎么养这么……恶心的宠物?”凯瑟琳把江北的手推开了,不料小克米双翅一振,又飞起来落到她的肩头,她不敢伸手去捉,只好求助江北,“这只蟑螂怎么总找我,快帮我拿下来!”

  “小克米好像挺喜欢你的。”江北觉得奇怪,把小克米拿下来,张手一试,小克米又振翅飞到了凯瑟琳身上。

  他又试了几次,发现小克米无一例外飞回了凯瑟琳身上,不由啧啧称奇,小克米离开亚尔维斯跟了他,现在又离开他跟着凯瑟琳,难道蟑螂也知道选主人?还是单纯被凯瑟琳身上的甜香吸引?

  小克米死活不肯离开,凯瑟琳也摸不着头脑,大着胆子把这只蟑螂捉在手里,见它浑身晶莹剔透,像块红宝石,和寻常蟑螂截然不同,忽然又不那么害怕了,还用手指捅了捅它。

  小克米一动不动地趴在凯瑟琳的掌心,两根触须向后折到了背上,一副乖顺的模样。

  “咦?”凯瑟琳发觉小克米与众不同,感起了兴趣,用手指逗弄起来。

  这时,手持巨大塔盾的战士走过来,对江北深鞠了一躬,“牧师。”

  “军士长,别来无恙,感谢你来支援耳语海岸。”

  江北打量着哈维,对方穿着一身漆黑色的重铠,塔盾也换了新的,看起来更厚重,肩铠隆起来,和塔盾一样布满锋利的尖刺,目光从头盔的缝隙中透出来,坚定而执着,再也没有半分昔日纨绔子弟的模样。

  “我带来了布瑞尔镇的三百名镇卫军,全凭牧师调遣,”哈维又微微躬身,“父亲还托我向您表达真诚的问候,欢迎您随时回布瑞尔镇。”

  江北记得和普特雷斯一战后,布瑞尔镇的镇卫军伤亡过半,数量没那么多了,应该是他离开后又得到了补充,心里转着念头,点头道:“我也很想念艾瑞森镇守和布瑞尔镇的镇民,有时间了一定会回去看看。”

  两个人说着话,士兵们已经集结完毕,由丹尼斯和普勒希思带着向第二道防线退去,负伤的士兵由哈维带来的镇卫军抬着,凯美林带领牧师跟在旁边救治。

  “咱们也去那边,边走边聊。”江北带哈维和凯瑟琳跟上去。

  江北把第二道防线设在大营新起的营地,距离豁口数公里远,紧挨着那片密林,考虑到血精灵随时可能发现他们已经撤离,再度攻上来,下令一路快行。

  路上,凯瑟琳顺便向江北说了说布瑞尔镇的情况。

  据她所言,自从普特雷斯死掉后,布瑞尔镇再没出过什么大事,发展迅速起来,还起了一座新教堂,镇守艾瑞森从各地申请来几名牧师,正式成立了镇教会,由海勒担任主祭主持工作。

  海勒鸟枪换炮,凯瑟琳也受到惠及,艾瑞森专门给暴风城的魔法协会写了推荐信,给她要来了正式的法师身份和一身官方法袍。

  法师向来是稀缺人才,法师塔也向凯瑟琳伸出了橄榄枝,邀请她去暴风城接受培养,不过还没成行,布瑞尔镇就收到了凯美林的求援信。

  说到这里,凯瑟琳道:“艾瑞森镇守说,布瑞尔镇是你的家,谁不支援你,他也不能寒你的心,只留下五十名镇卫军看家,剩下的全由哈维带着赶了过来,我也跟了过来。”

  她说着话,又去逗弄小克米,看到这只独特的蟑螂乖顺地趴在掌心,两根触须不时碰触她的手指,似乎在和她交流,讨厌之心尽去,已经有些喜爱了。

  江北回想当初在布瑞尔镇时,艾瑞森和哈维曾经搞过他好多次,但最终被他感化,现在又倾力支援他,因果循环,善有善报,应该就是指这个意思。

  他转着念头,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过来,扭头看去,发现是薇薇安,正一个人孤伶伶地走在远处,腿边跟着一只丑陋矮小的恶魔。

  江北招手想让她过来介绍给凯瑟琳认识,但薇薇安扭过脸快步向前走了。

  “主人,你想让我烧掉什么么?”纳尔尖锐的嗓音在薇薇安心中响起来。

  “烧你个鬼!”薇薇安踢了纳尔一脚,步伐加快了些,她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蟑螂宠物就在那个女法师手里,肯定是非常亲密的人。

  “那是谁啊?”凯瑟琳也注意到了薇薇安,问道。

  “一个朋友,薇薇安·利兹,术士,来自坚定壁垒。”

  江北看着薇薇安的背影介绍道,又转回头去看凯瑟琳,只有薇薇安一个人时,他还不觉得这姑娘有什么不正常的,但和凯瑟琳一对比,差别就明显了。

  凯瑟琳甜美可人,让人觉得治愈,薇薇安是那种冷利的美,显得阴翳,就像山的南面和北面,一个阳光明媚,一个阴影重重。

  “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开心。”凯瑟琳看着薇薇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

  “相比我刚认识她时已经好多了。”江北没太多心思去揣摩薇薇安在想什么,更没时间去安抚她,这一战真正决定胜负的部分马上就要来了。

  耳语海岸只布置了两道防线,他们只是消灭了那些恶魔,血精灵部队没有伤筋动骨,依旧有强劲的作战能力,如果第二道防线守不住,前面的努力就全白费。

  而等血精灵控制住了这条海岸线,部落的大军就能以奎尔塞拉斯为跳板,源源不断地赶过来,直到把希尔瓦娜斯的令箭重新插回到这片土地上,布瑞尔镇也必将沦为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