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瞧不清面前男子的容貌,可对方却是将她瞧的一清二楚。
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打扮,不觉神色一暗,沉吟道:“你是九重天的人?”
诚然,他这么一问倒是将随意给问倒了。
倒不是这问题有多么难回答,而是他的语气中携了一抹敌意。对九重天的敌意。
她抿唇不语,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意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发现他虽面上脏兮兮的,双目却格外的清澈。
一如晚春亭旁的池水,漾着浅浅波光。
“你不喜欢九重天的人?”随意挑了挑眉,试探问道。
不想对方却十分坦诚干脆地点了点头,“不是不喜欢,是讨厌。”
呃,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她耸了耸肩,亦是十分坦率的回答了他,只是言语中掺了一分莫名的戏谑。
“那还真是不巧。我的确是九重天上的神仙,而且,还是个地位不低的神仙。”
话落,瞧着他那一副愈来愈难看的脸,随意不由得轻笑一声。
这也算是给她漫漫路途中增添一分乐趣罢。
笑罢,随意也并不打算做过多停留,轻挥了挥衣袖准备继续前行。
却闻身后一言,令其脚下一滞。
他问,“那你认识炎允吗?”
此话一出,倒是当真令随意提起了一丝兴趣。
毕竟这还是头一回,听到除了墨池以外的人直接唤天君的名讳。
她转过身去,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角,“认识啊,怎么?你也想认识?”
“那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你要见他?”随意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仿若再三确认一般。见他点了点头,方才又问道:“为何要见他?”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一字一顿道:“我要抱仇。”
顷刻间,只见随意抚掌大笑,宛如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前仰后合。
男子看不明白随意此举,皱了皱眉头,漠然道:“你笑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停歇下来,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笑意,“你也忒幽默了,有趣有趣。”
“什么意思?”他盯着随意,半晌才反应过来,面色登时淡了下去,有些不悦,“你不相信?”
“我应该相信吗?”随意扬高了声调,反问道。
“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浑身脏兮兮的小屁孩,过来和你说他与坐于高位上的天君有仇,换你,你信么?”
毕竟就凭他此番模样,说与天君有所交集,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见他久久不语,随意顿时又失了兴趣。刚要转身,便听他口中喃喃:“果然,九重天上的人都是伪君子。炎允也是伪君子。”
伪君子。
这是她第二次听人这么说天君了。
上一次听说,还是从无极的嘴里。
她面露狐疑,“你说什么?”
“我说你,伪君子。”
“我乃女子,本非君子。”随意双手抱环,大有不服气之态。
却耐不住心中好奇,不再逞口舌之快,放低了语气问道:“你为何说天君是伪君子?”
“我说了,我与他有仇。”
“什么仇?”
但见男子嗤笑一声,冷冰冰道。
“你不是不信么?”
随意闻言一噎。
好罢,她确实无法反驳。谁让她方才的确是那么说了呢。
就在她正考虑着要如何撬开他的口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唤。不过,不是在唤她。
“楚言休!”
随意应声望去,只见那名男子的打扮与眼前之人无二,皆是一脸尘泥。
那人大步至前,言语颇为提防,“言休,你在和谁说话呢?”
“没什么。”他冷冷答道。
“你叫楚言休?”随意扬了扬眉,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见他身后那名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她便也不欲在此久留。
毕竟她还有正事要做,不至于在此寻不痛快。
“我叫随意。你若是哪天有兴趣将你与天君的仇告诉我了,便来逍遥境找我。”
说罢便潇洒转身,捏了个诀便要离开。
只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转过身去,冲其粲然一笑,“不过可别在这几日去。我还要去虚渺之巅呢,待我回来怎么说也得是半月之后了吧,记得别扑空了。”
话音才落,便见她腾云驾雾消失不见。
但见楚言休身侧的男子喃喃,“随意,逍遥境……”
话语间一顿,恍然大悟一般,“她竟是逍遥之主?”
闻言,楚言休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逍遥之主么。”
他身后的男子眼里一番明灭,面色沉得如同眼下即将布雨的天气一般,“言休,你该不会还想着报仇吧?”
见后者不答,自是知晓他内心的想法,又是一番语重心长的劝阻道:“没有用的,我劝你趁早放下吧。也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九重天的神,你招架不住的。”
招架不住吗?
楚言休攥了攥拳头,望着随意方才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语气坚定,“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有用?”
说完,便利落的转身,大步至前而去。轻促的短风漾起一阵薄薄的尘灰。
男子看着他毅然决然的模样,暗自摇了摇首,不由得叹息,“唉,这仇恨何时才能有个止息啊。”
……
离了北辽,随意又无休止地一路前行。
许是她当真行的心无旁骛,这速度便也提快了不少。原本需要五日才能到达虚渺之巅脚下的川落,她才用了三日便到了。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雪色覆没了整片大地,纯净而安宁。
干净到让人怎么也想不到,这片土地竟是玄都王的地盘。
想要上到虚渺之巅,首先要入虚渺结界。一旦入内方才发现,其实这里离那座雪峰还有很远很远,且无法使用行术,想要过去只能靠自己的双腿。
玄都王不属六界主神,自然也没有独立的界派,更没有所谓的属下。
他孤身一人,却叫世人敬畏三分。
结界之内无人居住,却有着不少可以住人的山洞。
山洞内还残留着些许遗木,似是有人来过留下的痕迹。
随意并不着急去攀那雪峰,而是寻了个山穴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