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只见知画眉间一颤,倏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般的张大了嘴,愣了半晌。
有她在这,裘安蓦然失了欣赏景色的心情。趁着她发怔的空隙,不着痕迹地走了出去。
只是不巧,他还未走出几步,身后那人便回过了神来,又是将他一唤。
“裘安哥哥!”
裘安面露不耐地转了转头,语气虽平淡如水,可一字一句中却透着明显的厌烦,“逍遥境也看了,逍遥之主也见到了,你还有什么事?”
话语间毫不掩饰的寒意令她鼻子兀地一酸,双眸染上了一层薄雾。
她攒紧了藏于袖中的拳,修长的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里,硌得生疼。
也正是这疼,使她收回了眼底的酸涩,倏忽一笑,尽管笑得有几分勉强。
“我也想在这逍遥境待几日,可以吗?”
此话倒是着实令裘安有了更深的反应,不过只是更深的厌恶。
他拧了拧那双细长又漂亮的眉毛,反问道:“这话,不应该问我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夜里漾起的凉风一如知画此时的心情一般,锥心刺骨。
在这偌大的逍遥境中,她显得格外渺小,且分外多余。
可是她不甘心,好容易见到了裘安,不想就这般狼狈而去。
方才领她进来的那人,又要到哪去寻呢。
许是真的应了那句话罢,天无绝人之路。正巧,不远处散漫着一道身影。
知画双目一亮,紧忙走上前去。只是还未靠近,便见那人转头一声惊呼,回荡在这空旷的廊道之上。
“啊——”
元楚本就胆子小,这夜黑风高的瞧见一道陌生的身影,不免心下一讶。
待看清了来者后,方才平静下来。
原来是个女子。
只见对方眉清目秀,衣着打扮也得体,并不像是什么贼人。
只不过,逍遥境中并没有仙娥,她又是谁?
“你是什么人?”元楚负了负手,一脸警惕。
这回知画倒是敛了敛架子,颇为礼貌的冲其颔了颔首,“我叫知画。想必姑娘是这逍遥境中人吧,可否问下你们境主在何处?”
境主?找师父的?
“这么晚了,你找师父所为何事?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元楚虽表面看似大大咧咧的,可对待生人,却不是不设防的。
只见后者抿了抿唇,似在考虑着如何辩答。过了半晌,才徐徐开口,“适才便是你们境主领我进来的,只是我迷了路,一时寻不到她了。”
话落,元楚带着一丝狐疑的目光又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瞧其模样大小也是个上仙,应是没有撒谎。
思忖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随我过来吧。”
此时随意正在寝殿捯饬着什么,看似心情俱佳。
忽地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的还有元楚细微的言语。
叩叩——
她并未动身,只是一挥衣袖大开门扇,冲着身后扬了扬手臂,“怎么了?”
“师父,这位知画姑娘说要见你。”
闻言,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歇下了手中的动作,方才转过身去,瞧见了二人。
“是你?”随意挑了挑眉,心生狐疑。
她怎么还没走?这么说来,想必裘安也还尚在逍遥境中。
心下轻叹一息,原以为她是把宝剑,没成想,竟是个木枪。可惜可惜。
“适才不知您就是逍遥之主,有所冲撞,还望您海涵。”知画朝她拂了拂身,面似恭敬道。
这一声海涵倒是将随意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禁面露几许玩味。这千乘帝姬怎么一转眼,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无妨。”她轻飘飘地抬了抬袖,欣然道:“不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知画再一次拂了拂身,作了一揖,“恕在下冒昧,不知您可否让我在逍遥境中宿上几日?”
宿上几日?
随意动了动眉,须臾,只见她眼底滑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翌日,慵懒的日耀洒在琉璃瓦片上,犹如镶嵌着一颗颗璀璨宝石点缀一般。
殿外,种着一颗青展树。此树千年开花,万年结果。果实殷红,树灵饱满,若得此一枚,视为良运。
十几万年里,能瞧见它开花结果的人,屈指可数。
裘安站在青展之下,目光由地面延伸的支脉一路往上,抬手仰视着它的高度,双眸眯了眯,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闻声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循着声音望去,弯了弯眼,和煦地唤了唤:“姐姐。”
随意应声扭过头去,方才注意到他。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印着他浓如墨画的眉毛和一双微微向上扬起的桃花眼,柔而不媚。此时他面容上浮着的笑意似比这艳阳还要暖上几许,如沐春风。
她愣了愣神,待其反应过来,不觉撇了撇嘴,低声咒道:“妖孽。”
裘安闻言一噎,一时也不知这是夸奖还是谩骂,哭笑不得。
熟料此刻身旁冒出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裘安哥哥。”
霎时,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眉间飞快地皱了一下,“你怎么还在?”
此话一出,随意和知画皆是一怔。
只不过前者是因头一回听闻裘安以这种语气说话。后者则是因听出他其中显而易见的嫌恶。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许诡谲。
随意本就不是来与裘安闲谈的,此时悄然离去也不为过。
是以,她耸了耸肩,扬长而去,留下一阵利落短风,吹拂过二人的发丝。
知画收拾好心情后又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熟络的唤着裘安,总想与他说点什么。可是却换不来他的半句回答。
终于,在她的一声声腻烦的“裘安哥哥”中发作起来。
清冷的眉眼闪过一丝阴暗,言语却客气了许多,“我并非你的兄长,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唤我,也不必费心讨好于我。”
知画闻言攒了攒双拳,咬紧了唇瓣,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凄怨。
就在他转身欲走之时,方才疾声问道:“那你呢!你唤她姐姐,是真把她当作姐姐了吗?”
话落,裘安脚下一滞。却久久未见其转身言答。
这般景象,她突然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