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沉吟片刻,唇角噙了丝玩味,“若当真如此,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将其想法扼杀于萌芽之期!”随意一拍桌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前者瞧她这般模样,不禁轻笑出声。继而换来了她愤愤一瞪,旋即止了笑,却残留着淡淡的弧度。
他轻慢地摇了摇头,抚了抚衣袖上的皱痕,风轻云淡道:“他就算真的忆起了,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闻言,随意蹙起了眉,只觉他这话说的好生轻巧。
正欲回答时忽地想起了什么,双眸一亮,瞬间眉头舒展,向上挑了挑,揶揄道:“那若元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又应当如何?”
话音一落,便见阎罗面色一僵,不可察地颤了颤眉,旋即瞥向她,目光里颇有几许慌张之意。
随意见此,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我逗你呢,这般认真作甚?”
可是此时阎罗却笑不出来,淡了淡面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过多久,遂挥袖起身朝外步去。
她不禁一愣,只叹其喜怒无常,这点倒与李世颇俱几分相似。
扯了扯嘴角,亦起身跟了过去。
忘川河上,奈何桥边。
潺潺流水,一如往昔。
一缕又一缕的幽魂,徘徊在这奈何桥边,迟迟不欲饮那孟婆汤,苦苦回眸朝着凡世望去,似是还未割舍红尘。
这些场景每日都会一遍又一遍地上演,曾经在此当阴差时,这般种种见得多了,便也习以为常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止不住地叹了叹。
一阵阴风袭来,寒凉入骨。阎罗与随意皆未语,只是站在桥边朝下望去,眼底漾起层层波澜。
二人的沉默将这本就苍楚的氛围衬得益发凄凉。
她扭过头去将目光投在了阎罗身上,瞧其模样,心底生了几分苦楚。到底他和元楚的情况与自己和裘安不同,他大可不必这般执着。有些时候,或许也可以自私一点。
说起来,自元楚化为仙灵归来之后,整整五千年,二人都未曾说上过一句话。委实悲凉了些,痛哉痛哉。
思及此,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随意转了转眼眸,蓦然拍掌说道:“对了,那裘安估莫着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不如你随我一同回逍遥境,替我挡挡这命数?”
阎罗先是一愣,复又瘪了瘪嘴,那双墨色的眸子就这样幽幽地盯着她,“我为何要帮你?”
“五千年前我答应你渡元楚成仙,如今你可算是欠下我一个人情呢。”她扬了扬下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见她这般,阎罗扯了扯嘴角,开溜道:“这人情我不是已经还了么?”
此话落下,随意转眸想了想。终是忆了起来。
那日他安排自己下到阳界引魂,继而将裘安送到了她的面前。
后来阎罗确实是这么说的。
“今日之事,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罢。”
想到这里,她不由冷冷一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剜了他一眼,声音极其抱怨,“这也算还人情,怕不是恩将仇报吧。”
还不待他再辩解,又道:“若这么说来,裘安这个麻烦还是拜你所赐呢。如此,我以为,你随我一同回逍遥境,甚是合情合理。”
话落,阎罗面色几分无奈。摇了摇头,语气颇俱几分揶揄,“原以为我们随意上神只是法力高强,不想这嘴皮子功夫也甚是厉害。”
遂甩甩衣袖,“罢了。也好让本尊开开眼,这裘安究竟何本事,让你这般……”
后面的话他未曾继续说下去,只是撇了撇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随意,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模样,甚是讨嫌。
不过转念一想,他终归是应下了。
……
听着风铃飘响,猜想大抵是师父回来了。
殿内四人皆朝门外看去,果真瞧见了随意满面笑容而归,不知道得还以为遇上什么喜事了。
再一瞧,便瞧见了她的身后一抹赤色稳稳踏入。
“阎罗王?您怎么来了?”元辰站起了身,冲其作了作揖。
阎罗轻颔了颔首,目光却未曾在他的身上停留,而是斜眸瞥向裘安,顺带悄然无息地掠过了元楚,“这便要问你师父了。”
元辰蹙眉,面露疑惑。而此时比他更不解的,便是他的师妹了。
只见元楚迈着小碎步匆匆跑到随意身旁,拢了拢她的衣袖,踮起脚尖伸手放在嘴边附耳细语,“师父,您怎么把阎罗王带来了?”
随意却好似不清楚她的心思一般,歪了歪脑袋看向她,“哦,这不是一齐叙叙旧吗。”
叙旧这个理由可谓好生荒唐。谁不知道近来随意但凡得了闲暇便往那阴曹地府跑,若说没空与阎罗叙旧,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谁让她是自己的师父呢,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
元楚这么想着,无奈地撅了撅嘴,耷拉着脑袋,毫无灵魂的跟在她的身后。
虽说随意将阎罗带到此处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促进其与元楚的关系。可是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挡箭牌不用,她可就是真的傻了。
自阎罗来了,随意便一直坐在其左右,宛如附身于他一般,拆都拆不开。
裘安几次想与随意言语,都被阎罗隔在中间给挡了去。不由皱了皱眉头,看向他的眼神也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烦闷。
良晌,炎炎日头照着殿外耀着点点嶙光,随意终是想起了正事。她望着元楚,眯着眼眸似在算计着什么,一副待价而沽的模样。
遂弯了弯眼角,施施然道:“为师饿了,突然想念我们元楚做的桃糕了。”
后者闻言双目一亮,扭头看向随意的眼神里尽是感激,终于有机会可以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大殿了。
是以,她猛的点了点头,旋即站起身就要往膳房而去。
忽闻身后传来一唤。
“等等。”随意虽对着元楚说话,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往阎罗身上飘,唇角噙了丝皎洁。
“上回我拿你做的桃糕给阎罗品鉴,他甚是喜爱。可你是我的徒弟,不是他的徒弟,总不能次次拿了去阎王殿送与他品尝吧。”
话落,元楚已然有种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只见随意抱了抱手,粲然一笑,显得尤为真诚,宛如真的是替阎罗着想一般,一字一顿道:“不如让阎罗同你一起去,你也好教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