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样子便知,此处定是许久未有人清扫过了。不过转念想想也是,毕竟几千年未有人住过了,天君怎么可能还差人打扫呢。
只见殿内几乎空无一物,就连尚且存留的床榻案桌都已落上一层厚厚的尘灰,堆积如脂。
随意不由抿了抿唇,心中唏嘘不已。
耳旁忽地传来裘安质疑的声音,“姐姐,你确定……是住在这?”
闻言,她勉强地挤出一个看似坚强的笑容,一字一顿几乎从牙缝里蹦出道:“的确,这与我所想的,是有些出入……”
何止是有些出入,简直是与她所想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她来之前,就有设想过,万一天君未有安排仙娥日常清洁,应是一副怎样的情形。
想象中就算脏乱不堪也应只是普通的程度,自己动手打扫打扫便可恢复如初。
可是她当真低估了时间。五千年哪。
这偌大的宫殿要是清扫起来……
思及此,她不禁咽了咽唾沫。
罢了,还是令寻他所吧。
她叹了叹气,转身便要离开。
裘安旋即跟上,朝前探了探头盯着她此刻的表情,问道:“姐姐,你要去哪?”
“还能去哪?回逍遥境呗。”她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我可以帮你。”
“帮我?如何帮?”
“清扫这里啊。”
随意回眸望了眼宫殿,又望了眼此时信誓旦旦拍着胸脯的裘安,不免扯了扯嘴角,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不过还是不必了。”
毕竟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狐狸,怎么可能有这等本事帮她打扫这里。也不知道他是异想天开,还是初生牛犊。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继而径直朝外步去。
不知为何,明明欲往南天门去,可双足就像自己生了意识,扭转脚步朝反方向走去。
直至明鸾殿外方才停下。她黯了黯眼眸。
这里曾是墨池的寝殿。
可是此处却干净明亮,不染尘灰。
她抬步走进,只见里面所有的器具都完好无损,一如当时墨池还在时那般,丝毫不差。
就连院中这株灵树木都还茂然生长着,殿中生机盎然,不似无人居住的模样。
如此看来,此地与她的缥缈殿当真是大相径庭。
随意无奈得笑了笑,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啊。
她原本以为人走茶凉,不想天君倒是将此地保护得这么好。看来他对墨池,委实是真心。
可为何当年却要另娶扶昭呢?
如今将这宫殿保存完好又有何用,人都不在了,这座宫殿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实的念想罢了。
思及此,她又垂首叹了叹。
转念之间,忽地想起了什么。
如果太上老君真的有办法能将江河渡化,那么墨池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里,登时又提起了精神,抬腿便欲回到缥缈殿中。
她要回去好好将宫殿打扫一番,在这天宫扎根,就住在此了。如此一来,日后去老君那“献殷勤”不是更方便了吗。
正当她要走出这明鸾殿时,却与天君打了个照面。
“天君?”
只见他双手负于身后,款款而来。面对随意诧异的表情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徐徐步至灵树之下,抬首相望。
良晌,才听他道。
“你也来看墨池的?”
随意闻言轻笑了笑,“恩,碰巧经过。”
“这是她亲手栽下的灵树,这么多年过去,仍然青葱繁茂。还记得她当时种下它时,与我说,日后待其长大,要与我一同在此乘阴。”
“还说要在这里建一片荷塘,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我说好,一定会命人替她建一片荷塘。”
“可终究还是荷塘未建,她亦不在身边。”
随意抿了抿唇,不知天君是在与她闲话当年,还是在一人自言自语。
可她并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着。
有时她也会好奇,天君这一往情深的戏码到底是不是演的?
毕竟当初墨池陨身的那一日,他可是一滴眼泪也未流,反倒办起了喜事,迎娶了扶昭入主天宫。
正因此事,她才离开了这里,一度未入天界,不见天君。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此事,她才会日日无值,只好百无聊赖的守在探世镜前,窥一窥凡界之事讨些乐子。继而便看见了李世,再然后便下了凡。
如此都是因果轮回罢。
待她收回思绪之时,天君也已不再言语,只是那道伟岸的背影却是实实在在地染上了一层悲凉之感。
她本想替墨池质问天君的话也一同噎在了喉咙,久久未出。
罢了,原本在他们二人的事情之中,自己就是个局外人,由他们去吧。
遂扶了扶衣袖,淡然留下一句“告辞”便转身而去。
……
当她回到缥缈殿时,不得不说被惊得不轻。
望着眼前这片干净得纤尘不染的模样,她不由张大了嘴巴,怔怔的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沉浸在幻觉之中。
却见裘安从里屋跑了出来,笑得甚是和煦,“姐姐,你回来了。”
如此一度让她有种错觉,一种回家了的错觉。
“你……”她动了动唇,甚是狐疑地问道:“你何时有这般好’身手’了?”
“秘密。”他弯了弯眼,笑道。
见此,随意也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角,丝毫未掩心中欣悦,粲然道:“行吧。算你还有点用处。”
诚然,这句夸奖并不怎么悦耳。可是落入裘安耳中,却觉得甚为动听。
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掸了掸衣袍,“姐姐,那我便先回炼丹房了。”
“好。”
环顾四周的景象,犹如回到了五千年前那般。虽称不上一摸一样,却也有八九分相似。
是以,她倍感欣慰与亲切。
看来这裘安,还当真是会给她惊喜哪。
不错不错,也不枉她让其在自己的逍遥境白吃白住了那么久。这波买卖,委实不亏。
好在裘安并不知晓她内心的想法,不然定是要泪撒殿上。他诚心诚意的为她清扫宫殿,不过是想让其住的舒适,不必劳苦奔波。不想放在她的眼里,却俨然成了一比买卖。痛哉,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