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 章

  一字一句,皆是不悦,听得合欢忍不住笑了起来,神色凄凉:“我果然是骗了自己啊!”

  是了,她一直欺骗自己,赵瑾只是被江临烟迷惑,毕竟那女子顶着自己的皮囊,说话做事都学着她素来的样子……可她究竟是忘了,若是他当真如此爱她,自是不会整整半月的朝夕相处,还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怪异。

  “王上,阿煜死了,对么?”她站在他的面前,笑颜如花,何等空洞无力。

  她问:“是王上容不下他,对么?”

  有那么一瞬间,赵瑾脸色微暗,唇角抿得很紧,一如幼年时候他诵不出治国之道那般……心慌、不安。

  “江贵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矢口否认,已然是信誓旦旦,毫无破绽:“孤王同阿煜情同手足,哪里会有什么容得下、容不下之言?”

  可即便他否认,他笃定,合欢也已然得到了答案。

  她的幼弟合煜死了……真真切切的死了,死在了他信任的君王的手上,死在了她最爱的人的手上!

  她想过姜衍在诱骗她,想过阿煜其实还活着,也想过这其实只是一场梦,梦醒过后,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她没想过,结局会是这样。

  “赵瑾……”她抬眼看他,眉眼寂寥:“这须臾数年里,我以为你爱我至死,却不曾去想,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浮梦荒唐罢了。”

  一步、两步,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在赵瑾和江临烟尚且没有回过神之际,已然触到了那瑶筝。

  低下头,眼底发红,合欢却还是咬着牙,淡淡笑了起来:“这是阿煜送我的瑶筝,他如今既是死了……那么便是谁也沾染不得!”

  话音方坠下,她手中的瑶筝便脱手而去,‘砰’的一声被砸在了柱子上,四根弦齐齐断裂,再不复从前。

  ……

  ……

  莫长安在一旁,看着合欢声嘶力竭的质问,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被押走,随着那瑶筝弦断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沉到了深渊,念想蓦然就被斩了。

  分明只是梦中的虚无,可偏生就是这样的残酷与真实,以至于莫长安一个局外人,都看的有些悲切。

  这浓烈的惆怅和惘然,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幽魂,将人性剥开,露出里头的鲜血淋漓。

  莫长安站在朱门之外,望着那苍穹之下,立着的熟悉身影,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王后娘娘终归是看清了罢?”姜衍侧着身子,目光随着合欢的离去,变得愈发幽深起来。

  这样的姜衍,是莫长安所不曾见过的,他阴冷、孤寂,说不上多么可恨,即便隔着那冷冰冰的面具,也叫人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他一个人只淡淡说了一句,便兀自转身,就像不曾出现一般,黯然无声的消失了。

  就在那一瞬间,梦境中的一切忽地沉寂下来,那原本还光影斑驳的朱门内,一刹那便停歇了。

  “我被看押了起来,整整度过了六十七天……”那仿若来自隔世的轻柔声音,敲得莫长安心头微凉:“那一日,艳阳高照,我听闻婢子说,合氏一族谋反,九族诛连,唯独王后合欢全然不知,得以保全。”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她不再是合欢,只是一个被关进冷宫的失宠贵妃,而她的父族幼弟,悉数死在了她最爱的人手中!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莫长安恍然已是出了幻境。合欢依旧跌坐在她的面前,怀中拥着合煜的尸首,面容凄楚。

  “难道这镜花的预言,不可一破?”下意识,她脱口而出:“还是说娘娘其实……试过?”

  镜花古镜,通晓来世,据说其预言之力极为贴切,从前也被成为不祥之物。

  “我试过……怎么会没有试过?”她凄然一笑,眸光落在怀中的合煜脸上,几乎疯溃:“我自十岁那年起,便开始做这般荒唐的梦,一次又一次试图去改变,可辗转数十年里,没有一次是当真力所能及的。”

  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她试过无数次,可最终的最终,却还是改变不了什么,甚至有时因她的干涉,最终的结局才成了梦中预言的那般。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眼,眸光很沉:“你知道,我为何最终选择了你去护着阿煜吗?因为啊,你是我梦中从未有过的存在!”

  她的预知梦,没有莫长安这个人,更没有听任何人提起。可现实却就是这样怪异,莫长安鲜活、真实的站在她的面前……这个变数,她想着,兴许能够救下阿煜呢?

  “原来如此。”莫长安哼笑一声,不禁幽幽然道:“既是娘娘如此寄情与我,我自尽力而为!”

  她的话音一落,就见红光一闪而过,周围本还弥漫着焦灼气味,竟是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就连那尚且未扑灭的余火,也一瞬间停了下来,诡异的不再燃烧。

  “你……”眉头蹙起,合欢一时间忘了动作,只是等她再低头的时候,怀中的合煜早已消失不见,唯独剩下的只是一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草垛随意扎成的稻草人儿。

  “你骗我?”她错愕的抬起眼,一时间忘了去恼怒,反而望着莫长安能够给予她肯定的回答。

  “娘娘,实在对不住……”莫长安歉然颔首,周围殿宇如破碎的竹筏一般,分崩离析。转瞬之间所有华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间熟悉的屋子,四下摆设一如合欢离去之前那样,连被褥被掀开的弧度,也丝毫没有变化。

  合欢怔怔然有些恍惚,分明她跑了许久的路,绕过人声鼎沸的御花园,到头来却依旧身处屋内,就连门槛儿也不曾踏出。

  “这主意有些不太妥当,可为了撬开娘娘的口嘴,我们也算是筋疲力竭了。”似是而非的声音,含着一丝无奈笑意,迎面而来:“毕竟啊,这施幻之术只能勉强骗过寻常之人,一旦遇着身上揣有神物的,便是有些费力的紧了。”

  青年一袭矜贵的广式罗衣,手持折扇,面若粉敷,就这样推门而入,轻佻之余却也风流邪肆。

  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只有彻底的崩溃,合欢才会将所有告知。若不是合欢身上镜花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好在这次因祸得福,合欢三魂七魄离了原本宿着的ròu体,继而也削弱了镜花的影响。否则就凭借他和莫长安两人,恐怕是出师未捷,就打草惊蛇,让合欢察觉。

  “不是让你在外头放风?”莫长安凝眉,视线落在殷墨初的脸上:“怎的就进来了?”

  “都结束了,小爷自然要进来瞧瞧。”殷墨初哼唧一声,随即便看向合欢,语气间倒是有了几分诧异:“只是没有想到,即便脱离了ròu身,这镜花的力量却还是这样强烈,难怪乎世人皆道镜花水月只是幻象,却还是屡试不爽,追逐不息。”

  他的话,难得有些深沉,听得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