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就笑,下一刻,就见她嗤的一声,眉眼弯弯,许是觉得忘尘这般年纪的孩童,其实还算有趣讨喜。
夜白睨了眼她,也不知想着什么,刹那便又收回视线,仿若从未看过莫长安。
而那一头,忘尘与寂然已是双双提着水桶,朝着打水的井彼边走去。
小和尚心中茫然,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问道:“忘尘师兄,你为何日日皆是要打水呢?”
分明是惩罚人的活计,可奇怪的是,忘尘竟是主动提出承担,这让一众门中师兄弟,都不由深觉惊愣。
忘尘回道:“明镜台处有一池清莲,我想着日日皆是要观望一二,便顺势担下了这一职责。”
明镜台是水源深处,一口井、一池清莲,可谓人间仙境。只是奈何,寺庙位居高山之巅,这井水却处在半山坡上,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极为耗时。
好在忘尘极具慧根,小小年纪便修习了一身的术法,故而他每日里的一来二去,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寺中的用水之需。
“他们都说,师兄生来的时候,有清莲冬日绽放,可是真的?”小和尚继续问着,歪着一颗小小的脑袋,一副好奇的小模样。
无论世俗还是古刹,名利硝烟从未间断。尉迟家本就是名声威望的一族,忘尘作为燕国名流世家的嫡子,本就要比寻常人更受关注,更有甚者,他出生时清莲绽放的传闻,八百里上下皆是知晓,就是寺庙中小小的和尚也对此悉得一二。
忘尘闻言,手中的木桶微微一顿,好半晌,才见他继续前行,清脆的声音回了一句:“不知。”
“为什么师兄不知?”毕竟是孩子心性,不懂看人脸色,即便忘尘表现出并不想回答的模样,小和尚还是接着询问出声:“我听人说,师兄出生的时候……”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忘尘打断,轻而易举的转移了话题:“寂然,再不快些走,恐怕监寺是要罚你的。”
“啊!我不想被了空监寺罚!”小和尚惊叫一声,赶紧儿便跟上了忘尘的步子,懵懵懂懂的模样,大约还不知忘尘此举成功让他抛却了心中的好奇。
两人小小的身板,也算灵巧迅速,不多时便来到了明镜台附近,一人打到了一桶水。
因着寂然年纪尚且小,且此次只是惩罚,故而他只堪堪打了小半桶水,便气喘吁吁的抬着水桶,打算往回程走。
“师兄不回去吗?”见忘尘站到一旁,寂然忍不住回头看他:“师兄想照料这些清莲?”
听闻,明镜台的清莲百年不曾盛放,虽满满一池,但却少了几分娇艳,多了些许冷意。
寂然自懂事起,便来过这明镜台多次,可年复一年,无论春夏秋冬,他的确未曾见着清莲盛放,故而,对于忘尘的执念,他显得极为不明。
“你先回去罢。”忘尘笑道:“我歇一会儿再回去。”
“我也想歇着……”小和尚嘟了嘟嘴,毕竟童稚不知所以:“要是了空监寺不催着我回去,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还能在外头多玩一会儿,也算悠哉。
忘尘看着他,一双清明的眸子熠熠生辉:“了空监寺脾气不好,你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是要被罚到思过崖去的。”
听着忘尘的话,小和尚一时惶恐,就见他苦着一张小脸蛋儿,不情不愿的还是将木桶提着,往而返去。
直到寂然离开,忘尘才摸了摸小脑袋,兀自走到池边,看了眼那满池的清莲,低低出声。
“阿旦!阿旦!”
他清脆的嗓音,含着一丝兴奋与欢喜,仿若唤着故交旧友那般,笑意弥漫。
只是,他的呼唤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瞧得他心下直直着急。
“阿旦?阿旦!”
他又是唤了几次,且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显然有些忧心忡忡。
“我都说了莫要唤我阿旦,你这小和尚,烦不烦啊!”彼时,一朵清莲位于池水中央,慢悠悠的探出脑袋。
那是一朵青碧色的莲花,依旧含苞待放,一如此前百年那般,丝毫没有要盛放的意识。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呢!”忘尘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起来,终于不再像是摆着成熟脸面的孩童,露出一丝庆幸:“阿旦,你方才怎么不应我?”
他一边凑过脸去,一边儿伸手,想要摸摸那躲得远远的清莲。
“我都说了,我不叫阿旦,我叫昙芝,那个字儿念昙!”那莲花似乎被他激怒,气恼道:“你这没文化的秃头小子,怎么就不长记性?”
那细细的女声落下,顿时有水花四溅,朝着忘尘的方向飞来。
她修炼千年,直至一百年前,才开始历劫,她们佛山脚下的莲花与旁的精怪不同,所谓历劫,与她们而言,其实就是长眠,借着这佛光滔天,养精蓄锐。
她沉睡一百年,数月前的某一日,方睁开眸子,有了意识。而那一日,正是遇着这个唤作忘尘的小和尚,怀着作弄的心思,她玩兴大起,便刻意装神弄鬼,想着欺他年幼。
可奇怪的是,这小和尚却是丝毫不怕,只呆愣愣的站在池边,挠着脑袋问她:你唤作什么?
她借着水泽,在地上写了昙芝二字。
却没有料到,这小和尚看着稳重,其实并不知昙字儿如何念法,只想着识得旦字,便唤了她阿旦。
在那之后,她多次纠正,可这小和尚就像是存心与她作对那般,不仅整日里就是唤着她阿旦,且从此往后,日日都来明镜台,来来去去的,就是她百般无聊,也数不清究竟多少趟。
那小和尚轻而易举的躲过溅起的水花,来到另外的一头:“昙芝不好听,阿旦好听。”
他笑眯眯的说着,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眉眼总有股子难以察觉的憨气儿。
“你这小和尚,找打是么?”被闹急了的昙芝忍不住威胁:“你是以为我如今幻化不得原型,就奈何不了你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低眉正色道:“佛语有云: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
“什么意思?”昙芝深觉自己要被这一本正经的小秃头闹得头脑发涨。
小和尚煞有介事:“就是字面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昙芝语气不悦:“那这捉精怪的事儿,又不是我让你来做的,你走你的!”
她沉睡百年,周围杂草丛生,精怪无数,虽那些小精怪修为比她低许多,奈何不了她,但如今她还无法幻化人身,因着无法幻化的缘故,这些精怪整日里游荡和蚕食,也是让她苦不堪言。
为此,小和尚的到来,终究算是给她解了一些困难,毕竟他虽瞧着年纪小,但论说悟性和修为上,实在让她刮目相待,在这日复一日的庇护和驱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