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那个姑娘的模样。
他爱上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姑娘,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容貌不凡,周身气派也不俗。
想到了后半夜,忽坐起心中烦闷,他这样的家世,又怎么配得上她,若她当真是良渚世家小姐,一百个石显煌也不及她一根手指头。
石家虽然在乡里显贵,但来了良渚,那点钱根本不够皇城脚下的人家放在眼中。
他唉声叹息,黎明之时眼见天光渐起,也根本没有睡意。
但他还是相见那个姑娘,夜晚一到,他想借着运气再去见她一面。
拉了祝瑞林出来,说是带他出来逛逛,免得闷在屋子里生了病。
祝瑞林并不知他的心思,跟着他身后慢悠悠闲逛,走了半路,见他神色匆忙,祝瑞林也不好让他等他一起慢慢走,说道,“石兄倘若有急事,可以先去,我随后跟上。”
可惜这一晚,他在那条街上苦等,也终究没有等到她。
回了客栈,心中难免愁闷,祝瑞林在房中读书,见他满脸失望,问他是遇见了什么麻烦,石显煌道,哪里是什么麻烦,简直是要了命。
二人饮酒叙话,喝了几杯酒,微醺红脸,石显煌道自己遇见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心系佳人,却不知佳人所在。
说了半日,又问祝瑞林为何早早回来不在街头多游玩片刻。
祝瑞林道,“不巧,我也在街上遇见一位良渚的姑娘。”
石公子笑了,“咱们兄弟两个不会遇见了同一个姑娘吧?”说罢哈哈大笑。
祝瑞林喝了最后一杯酒,“你说的那位,国色天香,我见的这位不过是小家碧玉,自然不会是同一个人。”
“哦,有什么趣闻,说来听听?”
祝瑞林道,“街上有人卖摩诘居士的《雪溪图》,出了二十两金子的高价,我看了几眼,便知不是真迹。居士喜用墨色的枯、湿、焦、浓等变化融合为一,偏向水晕交融之像作画,可我观他的《雪溪图》,湿笔是看不出破绽,可论枯和焦二字,此画便是贻笑大方了。”
石公子心思不在此处,只是敷衍了几声,“祝兄果真才智过人,可你搅和了人家的生意,他们可怎么这般轻易放你回来?”
祝瑞林笑道,“我劝了那姑娘几句,也是低声私语,不会让摊主听到,若真是仿迹,那幅画也算是不错,半两银子足矣,他却要二十两金子,可见他并非什么良商。”
“你说的这位姑娘该不会就是你口中的小家碧玉吧?”
祝瑞林点了点头。
“就算比不得我那位,你要是能在良渚结识红颜,回了家乡,也算是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祝瑞林只是一笑。
“你知道人家姑娘的门府吗?”
祝瑞林说不知。
“姓甚名谁?”
祝瑞林也不知。
他再问,低头一看,祝瑞林已经酒醉趴在了桌上,石显煌摇摇头,“朽木啊。”
门外有人敲门道,“祝公子在吗?”
石显煌开了门,“他醉倒了,你有何事,我明日说给他。”
伙计道,“是这样,方才钱小姐来找祝公子,问祝公子明日可否去府上一聚。”
石显煌傻了眼,他只是出了趟门,就把姑娘招来了,祝瑞林此人不简单。
又问,“你如何知道她要找的就是祝瑞林。”
伙计笑了,拿出一副丹青,“公子瞧,方才钱小姐拿着这幅画来找人,我们自然不敢瞒着。”
石显煌一看,果然是祝瑞林,这姑娘画技高超,眉眼间简直和祝瑞林一模一样。
他们当真只有一面之缘?石显煌撇撇嘴。
“你说的钱小姐,是哪位钱小姐?”
“自然是左向使家的小姐,良渚何人不知呢?”
石显煌惊得睁大了眼,“左向使家的小姐?”
“是,现在就在门外,说是要见祝公子,既然祝公子现在醉了,那小人去回禀钱小姐,明日再同祝公子说。”
石显煌伸手道,“等一等。”
伙计被他叫住。
“石公子有事?”
“我亲自和钱小姐说一声,免得她恼了祝兄。”
伙计道了声是。
“钱小姐,小人无礼了。”石显煌不经心随意一拱手。
女子诧然回头。
一刹那,石显煌呆若木鸡,脸上的笑也凝固了,他看呆了。
面前这位神女,他不会看错,正是第一晚他在良渚看见的那个女子。
女子嫣然一笑,“我听小厮说,你是祝公子的好友。”
石显煌结结巴巴,“是……是……我……是石……石……”
钱小姐行了个相见礼,道,“等祝公子醒来,还请向他穿句话,家父挂念他许久。”
石显煌一团迷糊,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小子本来就认识钱小姐,他只是在和他装糊涂逗弄他。
也不是啊,要是他认识钱大人,又怎么还会有前几年那般穷困潦倒的窘迫,石显煌怎么都想不明白。
钱小姐轻轻招了招手,身后的丫鬟将一包金叶子递给了他,“祝公子是个气节极高的人,在良渚这些时候就拜托阁下了,还请照理几分。”
从前都是他拿钱打发人,到了良渚,一切都不一样了。
钱小姐的粉色衣裙在夜风中柔柔飘荡,如一朵春日粉嫩的枝头花初初待放。
直到她离去,石显煌还难以相信,她方才就站在他面前,还同他说了几句话。
世间再没有比她更绝美的女子。
他守在祝瑞林的房中,耐着性子等他醒来,面上看不出喜怒。
祝瑞林起来时见他就在桌边盯着他看,他扭动着麻痹的手臂,问道,“石兄怎么不回房休息?”
石显煌把昨夜的女子说了一遍,又把那女子的身份说了个清楚,特意把左向使大人加重了语气,就是要提醒他,他根本配不上钱小姐。
祝瑞林眼望石显煌,沉思片刻,自己想了个明白才说,“我并不认识昨夜的女子,但钱小姐,我却是认识的,她是左向使家的独女,我也知道。”
“你为何如此清楚?你——”
祝瑞林道,“我幼年之时,父亲尚在,他与钱家定了亲事,后我祝家多次遭厄运,我母亲便觉得不应连累钱家,又多年未见,这桩亲事无人响应自然会作罢,我没有想过,钱小姐会来此处找我。”
石显煌听罢欢喜道,“你没有打算和她成婚?”
“祝家已非昨日祝家,我也非昨日祝瑞林,如何配得上钱家千金,本就不该生贪念。”
石显煌一面低骂他迂腐,欲让他把钱小姐让给他,又觉不妥,就算是他拒了婚,和钱小姐在一起的人也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