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大雨,夫妻两个在碾玉铺中说话,听见外面有人叫门,说是路过此处,借地躲雨,请给口汤水暖身。
南秀前去开门,被崔迎拉住,崔迎问道,“不知客从何处来,去往何处?我这里有一把伞,阁下可拿去赶路。”
南秀迟疑,“为何?”
他以指覆住她的唇,“莫急。”
“不用了,若是你们不方便,我现在就可以离开。”来人就要离去。
南秀推开崔迎,“哥哥这是做什么,人家没有地方躲雨,夜间倘若出事,家中人必定焦急。”
她推开门,“还请进来躲雨。”
“若是坏人呢?”崔迎道。
“有哥哥在,哥哥不是还会几下功夫吗?”她亲眼见过崔迎将调戏她的男子折断手臂,身手皆非一般男子。
“叫夫君。”他无奈转身,由着她去了。
客人重新走回,灯光下,南秀大叫,“阮姐姐,怎么是你!”
她大喜,上前抱住阮姐姐,“你怎么会来,我都两三年没有见你了。”
阮绣娘也又惊又喜,“我出了郡公府,就回了离耳老家,在潭州嫁了个男子,没想到你在忻州。”
崔迎按住不表,心中却已经盘算离开此地,连离耳也不能久留了。
南秀留阮绣娘小住几日,临走之时,南秀道,“你若是还遇见郡公府的人,莫要告诉他们我和夫君在此处,我们是出逃郡公府,再不能回去了,姐姐还请记得保密。”
阮绣娘说是,“郡公大人不会知道你们两个在此处,我没有事,好歹说这个做什么,告密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
晚间南秀见崔迎收拾东西,“哥哥做什么?”
“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处。”崔迎说。
“哥哥是怕阮姐姐去找郡公抓我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她与你交好,可人心终究隔肚皮,信不得旁人。”
南秀说不会,“她是阮姐姐,我一入府,她就诸多照顾,将我当成亲妹妹般疼爱,不会背叛我们。”
崔迎再三劝解,南秀终于答应了他天一亮两人就离开此地,原本崔迎是要现在就连夜离开,碾玉铺子不要了,什么都放下,即刻前往雕题或者北丘,都比此处安全,可南秀觉得,就算是她真的告密,来人也没有这样快,况且碾玉铺中还有崔迎雕了半个月的送子观音,她已经答应了一位夫人,明日早早就给人送去,之后就一路向北离开忻州。
郡公府中小厮跪倒,“来人传话,已经找到崔公子。”
郡公微微睁开猩红的眼睛,“什么?”
“回爷的话,说是……已经找到了崔公子。”
第二日,南秀和崔迎便被团团围住,屋外尽是伯虑官兵。
有人报了离耳忻州的官,领头的伯虑兵道,他们是早前便从伯虑离开,寻找郡公府逃奴的卫兵,都已经找了一年半载,如今刚好找到,待郡公来此,自然有郡公说话,如今要把这两个逃奴先拘住,免得他们再逃。
郡公先是来到了潭州,阮绣娘跪在大人面前回话,“他们请婢子吃了酒食,再三请婢子不要透露他们的踪影。”
郡公侧头,让下人丢给她一袋金子。
“他如今在做什么?”郡公冷声问。
“崔公子开了一个碾玉铺,南姑娘帮人做绣品。”
他沉思片刻,叫人先去通知忻州行事,一面差缉捕使臣跟着同去,又让人替他备好快马和盘缠,一路向着忻州行去。
忻州行事等一众官员临路相迎,他也未曾多言,面色铁青。
眼中只有那一处地方,伯虑兵压着两人,一直压到郡公面前。
他心中好生焦躁,手里玩着一把弯月匕首,不动声色地看着被压在面前的两人,睁开想要杀人的双眼,猛地站起身,将南秀的脖子握在手中扯到自己脚下,一把匕首悬在南秀背后,南秀被蒙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如今在她面前是何人。
“不!把她还给我!”崔迎怒吼,不许他碰她一下。
郡公右手一松,那把匕首便刺入了南秀背后,他又轻轻拔出匕首,沾了鲜血,捻着那刀尖上的温血道,“我把她还给你,那,谁把你还给我?”
“无耻小人。”崔迎道。
“本王是无耻,还有更无耻的,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尖刀在手,咬得牙齿作响,低头就要割断南秀的脖子,忽有一人大喊,“大人不要。”
原来是夫人到了,她连忙道,“这里是离耳,并非是伯虑,在此处杀了人,比不得伯虑,落到离耳郡公耳中,只会给伯虑带来麻烦,我们将人带回去,在久意施刑,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他可以带回去,但是她,必须得死。”郡公指着南秀道。
崔迎抬起头,“你若杀她,我必不独活。”
“你没有资格和本王讨价还价,连你都是我的藏品,一件东西,有什么开口的权利。”郡公道。
夫人知郡公大怒,一时不好安抚,只好说,“南秀是我带入府的人,她闯出的祸端,自然也得要我来处理,可我们不能在离耳地界上杀人,处罚家奴却是可以,我叫人打她几十鞭子,再带回伯虑处置,几十鞭子要不了她的命,但我不会让人替她诊治,让她死在路上,也不算死在你我手中。”
郡公点头,把南秀交给了夫人。阮绣娘站在一边擒住了南秀的双手,一言不发。
崔迎挣扎起来,“不许动她……别碰她一下!”
郡公只是看着他笑,那笑意森然,夫人和兵士们都吓了一跳。
崔迎缓缓跪倒在他脚下求他,“全是我一人的过错,和她无关,是我自己哄她出府,她没有任何错。”
南秀这才柔声道,“夫君,我去去就回来,不必担忧我,若是我今日不能回家,那就由你做饭,我想吃你做的凉拌香椿。”
好似这些都和她无关,这样的危急情况,她也没有放在眼中,寻常女子早就吓得死去活来,但是她没有,即使被蒙上眼睛,她也只是安静地呆着,又好像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天,所以不急不躁,她这样淡然,夫人也觉得诧异。